这导致,它很是痛苦。
于是,它那张原本就狰狞的脸,更加丑陋了。
“之前谁跟你交过手?”吞剑人有些震惊地问。
河蛟冷笑:“除了你们人族的后辈,还能有谁?”
吞剑人当然知道是他们人族的后辈,只是先前和河蛟交过手的人太多,到底是哪一位后辈留下的呢?
察觉到吞剑人的神色变化,河蛟发出了鄙夷的狂笑:“想不到,你们人族后辈之中,竟然也有修行北溟大陆魔功妖法的存在。”
它的语气,充满了讥讽。
东华大陆,世代以北溟妖魔为耻,遇而杀之不恕,如今竟然出了个身怀北溟绝世妖魔功法的后辈,简直是天大的耻辱,它又怎能不狂笑?
吞剑人似乎受不了这妖兽的讥讽和嘲笑,脸色越来越冷。
他寒声道:“若你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河蛟的笑容忽然戛然而止,它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脸上满是狰狞之色。
“那你就去死吧!”
话音刚落,那原本已经奄奄一息,快要气绝的河蛟,忽然暴起,竟是如猛虎扑兔一般,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吞剑人扑了过来。
谁能想到连番大战之后,被数百飞剑重创,又被妖力侵蚀、鲜血染红了一条河的妖兽,竟然还能如此生猛?
吞剑人想不到,于是他现在有些措手不及。
就在这时候,那原本被鲜血染红的江面忽然沸腾了起来,水面生花,并不好看,因为这水鲜红如血。
河蛟也发觉了这异动,但它并不想去看。
因为此时,它只想要以命搏命。
吞剑人想要召回飞剑,却发觉那妖兽竟然以妖力将飞剑吸附在其体内。
没有飞剑,如何能凝结剑气和剑光与妖兽相斗。
飞剑被锁,乃是一名剑修的大忌。
吞剑人犯了这种大忌惮,因此他现在陷入了难言的困境。
突然,血河中的那朵花儿凋谢了。
一道赤影卷着刀芒从凋谢的水花中蹿了出来,直冲九霄。
河蛟就要将吞剑人一口吞下,剑修失去了飞剑,那些灵气,怎么可能对抗得了一头大妖兽呢?
就在这时候,赤影和刀芒落下,砸在了大妖兽的头上。
大妖兽的身形瞬间凝固在了空中,整个世界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浓浓的血雾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从河蛟的脑袋上喷涌了出来,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河蛟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倒在了美人河中。
血雾很浓,城中城的弟子都没有看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吞剑人看到了。
隔着漫天血雾,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并非黑色的,而是妖娆的绯色。
就像刚刚河蛟给他展示出来,游走在鳞甲间如电流一般的的那些绯色魔气。
吞剑人很是震怒,他心念一动,无数把飞剑脱离了河蛟的身体。
河蛟死去后,那些飞剑没有了吸附和压制,自然就能轻易离开河蛟的身体。
万剑归一,一道鲜红如血的剑光刺破血雾而去。
血雾落下,一个浑身如血的人出现在了吞剑人视线里。
那个人墨发披肩,一身赤衣已经被鲜血浸湿。
一张近乎完美的脸,也被刺目的鲜血遮盖了光彩。
他蹲在河蛟的头上,手中的刀深深的插在了河蛟的头颅里,只有刀柄留在外面。
还有一些绯色的如电的魔气在朝着那把刀不断聚集。
或许是因为受了伤,也或许是因为消耗过大,少年的脸色苍白如纸。
他眼中的绯色,正在一点一点的消散,就像大海退潮了一般。
剑至少年身前,吞剑人震怒的神情变成了错愕,那疾驰的红光也戛然而止,悬停在少年身前。
因为他认出了,这个少年是九皇子赵武。
是那个身怀着一身辰月天宗无上真法的人。
吞剑人很是不解地看着赵武。
然而,少年想要再说什么,已经无力诉说。
那沉重的眼皮,终于是支撑不住,耷拉了下来。
赵武松开了那把刀,直接再次朝血河中坠去。
吞剑人眼疾手快,化作一道剑光,直接接住了赵武。
他心中疑惑虽浓,但想起那片青山,那片月桂,看着这个少年,便是满眼慈爱。
那是长辈对晚辈才会流露出的神情来。
……
……
美人河里为什么会有一条河蛟存在?
符邦为什么还没有到达伤甲境,却可以以三把砍柴刀重创河蛟?
为什么河蛟出世的时候,地字院中的执法人没有相应的举措?
以及,吞剑人心中那个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发觉的问题。
最终,这一切都没有答案。
大家只知道,吞剑人将河蛟打到了奄奄一息,垂死的时候,本被河蛟打落河中的九皇子,持刀跃起,终结了河蛟最后的生命。
一时间,九皇子赵武在西楚皇城竟无人能与之争风。
因为河蛟的出现对城中城的破坏以及后续事件的影响,天武学院只能十分无奈的,将地字院弟子,给予暂时的休假。
赵武,柳飘飘、红月、韩晨回了桐华宫。
院落里那颗梧桐老树的枝头发了新芽,翠色浓郁。
在被吞剑人救下的第三日,赵武便醒了过来。
只是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并时不时发出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原本安静的桐华宫,却偏生多了“武咳”。
当然,对此无论是柳飘飘、红月、韩晨并不觉得聒噪,反而每天都会主动去陪赵武说说话。
而他的屋子里,也多了一张竹制的躺椅。
……
……
夜微凉,星月满天。
赵武躺在竹椅上,喝着清茶,听着柳飘飘絮絮叨叨讲南蛮的趣事。
这几天,柳飘飘对着赵武说尽了千言万语,关是那些故事,就能让很少去过南蛮的赵武,对南蛮了如指掌。
当然,无论是多少话语和多少故事,这个眼里拥有一片玫瑰的女孩,还是没有说出心底的那一句喜欢。
她不说,赵武自然觉得很好。
她要是说了,赵武会觉得很麻烦。
赵武虽然从来不怕麻烦,但是他不喜欢这种感情上的麻烦。
如往常一样,不知道第几个故事说完了,赵武喝了一口清茶,轻咳了几声,淡淡道:“我累了。”
然后柳飘飘便会很识趣的站起身,切切不安地问:“我讲的故事会不会太无聊。”
赵武摇了摇头:“很有趣。”他依然咳得很厉害,看来这一次他受的伤,极重。
柳飘飘却是欢呼雀跃,惊喜得不能自已,一张倾国的容,写满了激动:“那明天我再来讲给你听?”
赵武不喜欢吵,也不喜欢一个人对着他唠唠叨叨,但当他看到那一片玫瑰海里洒了无数星光的时候,他便不知道该怎样拒绝。
他怕因为他的一声拒绝,那片点满了星光的玫瑰海会碎去。
于是,他点头答应了。
顿时,柳飘飘的嘴角的笑容仿佛要甜出蜜儿来了一样。
她就这么,哼着南蛮小曲儿,蹦蹦跳跳的离开了赵武的房间,宛如一个活泼的小精灵。
唉,女人。
赵武心中叹息了一声,掩嘴微咳。
然而,他并没有就此上床或者躺在竹椅上就此睡去,因为他知道,今夜有客。
夜渐深,星月都藏进了云被里入了睡。
一道剑光落在赵武房间内。
赵武睁开了双目,掩嘴轻咳。
烛火已灭,剑光消散的那一刻,那人的身影便显现了出来。
可惜没了剑光,也无星光和月光,屋里却是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到那人的身形样貌。
那人自然也看不到赵武。
沉默了片刻,那人问:“你知道我要来?”
赵武说:“是的。”
他的声音很是平静,不起一丝波澜,只是他有些咳。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那人问:“你知道我来做什么?”
赵武说:“是的。”
那人忽然笑了:“既然知道,你准备给我一个怎样的交代?”
赵武说:“眼见为实,如果我说我不是,你会信么?”
那人说:“自然是不信的。”
赵武说:“那不就完了?”
那人说:“但,你总该给个交代。”
这句话刚一说完,忽然一道剑光起,亮了满堂。
在那一刻,赵武看见了那人,那人也看见了赵武。
虽然,那人身形矮小,负手而立,自由一番气度,但却遮了面。
可是赵武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为什么出手,更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答案。
于是,赵武的手中出现了一片青叶。
随着他松开夹着青叶的手指,那片青叶直接飘了出去,落在了剑光里。
顿时那道剑光起了涟漪,只听“铿锵”一声,电光火石之间,剑光消散,铁剑落地。
那人用的不是飞剑,而是一柄不凡的铁剑。
“一叶落水!”那人眯了眯眼睛说。
跟着,铁剑生光,再次升空朝着赵武刺了过去。
赵武衣袖一挥,洒出杯中茶水,以灵气为风,瞬间将那些茶水化作了无数的水珠,就像雨露一般,然后朝着那人激射而去。
其威力,竟然比最精锐的弓箭手射出的箭还要强上百倍。
“铿锵!”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不绝于耳,在水珠不断的打击下,那剑光便化作点点亮尘散在了黑暗里,无声落下,自此消散。
最终,剑光消散,铁剑蹦碎。
“听风问雨!”那人的语气有些颤抖,似乎很是激动。
房间内再度归于黑暗,谁也看不见谁。
忽然,一道红光闪烁。
赵武知道,那人召唤出了飞剑。
如鲜血一般的剑光照亮了房间。
这一幕有些熟悉,他看着那一片血光里那双浑浊的眼睛,觉得更熟悉了。
剑光破空而至,即使隔得有些远,也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剑意。
当然,赵武知道这并不是那人的全部实力,应该只是九分之一。
于是,他扬起了手,一指点在了那剑光上面,就像蜻蜓点水一般。
在那一刻,这个世界都是那么的安静。
顿时,血色的剑光散了,飞剑失去了光彩落在了地上。
那人简直激动的不能自已,颤声道:“点江山!”
赵武没有说话,当一个垂暮的老人在抓住时光长河中某些珍贵的东西时,你并不应该打扰,应当保持着最崇高的尊敬。
即使,这个老人很有可能是他曾经某个不成器的小后辈。
良久,那人长吐了一口气,颤声道:“辰月永兴,当荣万世!”
他的声音就像剑一般,激荡在空气中,金戈铁马。
如果有光,此时那双浑浊的眼睛,应当是清明蕴着泪花的。
赵武想着,缓缓敲打着桌面。
有什么东西也拨动了他的情绪,让他心中多了几分莫名的味道,他并不喜欢这样。
半晌之后,那人回过了神来:“你果真是我大天宗选中的人。”
赵武没有说话,便算是默认了。
那人说:“虽然不知道你身上为何会怀有最顶尖的妖魔功法,但我相信天宗师长们的眼光,就算夫子不在了,还有剑仙和屠夫,不是么?”
赵武没有说话,他在回忆。
回忆此人,究竟是辰月天宗哪一位后辈。
剑意在风中激荡,那人说:“无论如何,别在别人面前,流露出那些东西来,否则,会被杀!”
这些事情,赵武自然知道,因此他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一句:“走了?”
那人说:“走了!”
赵武忽然道:“吞剑人!”
那人有些疑惑:“嗯?”
赵武说:“你是辰月天宗,葵月一脉夫子门下第二背弟子,闲乘月!”
看不见的黑暗里,某人浑身一颤,宛遭雷击。
一双老眼昏花的浑浊眼睛里,终是忍不住,落下了数滴饱含往昔的泪水。
少顷,吞剑人,或者说闲乘月有些哽咽着说:“你是谁?”
赵武依然还是咳得很厉害。
他说:“我是一个满身因果的人。”
闲乘月笑了:“小友真有趣。”
跟着,他化作一道剑光就此离去,消失在了无尽的夜空中。
赵武看着窗外月不见星却稀的夜空,喃喃自语道:“原来是小月啊,只是想不到,当初那件事情,竟然让你变成了这样。”
说着,他那双眸子底,流露出了几分伤感来。
……
……
城中城那头河蛟,天子以及满朝文武都没有问,自然也没有人出来说,大家都好像提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事后有很默契的把这件事情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