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初刻,承庆殿的内书房中灯火通明,何凡步履匆忙走了进来,禀道:“大王,陈娘子说晚饭后头便痛得厉害,请大王过去一趟。”
“叫太医了吗?”世民埋头看着书头也不抬。
“已经去叫了。但她一直在呼唤大王,神色看上去很是痛苦。”何凡如实回禀。
“那就等诊断结果出来再说。”世民俊朗的脸上一片冷静与淡漠,突然呵呵一笑:“昨儿晚上南平县主闹肚子疼,本王去了,她今儿就说头疼,你说,她傻不傻?”
何凡赶紧低下头,陈氏傻不傻的自己可不敢答话,昨儿韦孺人生的女儿才两岁的南平县主闹着肚子疼,大王一直陪到半宿才消停,自己也被折腾得够呛,他只希望今晚能够消停点,让他睡个早觉。
“如果我今儿去了,明儿说不定就是杨氏腰疼,后天就是王氏腿疼,你说,本王去得完吗?”这陈氏打的什么主意,世民心里明镜似的。
这时,又有小吏叩门,“禀大王,杨孺人求见,说是亲自做了参汤给您安神。”自那次鹄羽名单失窃后,这内书房便守卫森严,不得通传一律不得进入,昔日书房的常客杨孺人也不例外,只有王妃可以来去自由。
世民望了一眼案上半个时辰前燕氏送来消渴的银耳羹还一动未动,眼中明显有些不耐烦:“不见,参汤留下,说多谢杨孺人的好意。”
“是。”
“这些人到底要何时才能消停?”世民恼怒的将手中书卷一扔。
“大王。”何凡抬头小心的瞄看了他一眼。
“你想说什么就说。”
“是。”何凡劝道:“那老奴就倚老卖老一回了,大王,这阖府上下都知道您宠爱王妃,以前倒也罢了,但王妃现在怀有身孕不能再伺候您了,您何不就给其他娘娘们一个机会。要不然这银耳、参汤,大人、小孩头疼脑热只怕不会消停,时间久了,就怕家宅不宁啊。”
世民不置可否的望着他,突然叹了口气,道:“罢了,今日这书是看不成了,你收拾一下。”说着便站起了身。
“是。”何凡即刻收拾起来,满脸堆笑的问:“那大王今日准备歇在何处,我这就去传话。”
“承香殿。”世民笑道,他已经有三晚没踏进王妃的寝殿了,今日他不准备再歇在承乾殿了。
“大王......”何凡沮丧着一张老脸,真是欲哭无泪,大王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世民来到承香殿,早早就被婢女拦下,“王妃已经睡下了,临睡前王妃嘱咐过,如若大王来了,请他回去,不要扰她清梦。”
“让开。”世民冷峻的眸子一扫,两个婢女便吓得缩回了身子。
谁知他走到寝殿门口,还有灵犀和两位婢妇把着门,死也不让他进去。他凌厉的眼神已经不管用,但如果高声又怕吵醒阿璃。
“我就进去看一眼,三位姐姐开开门吧。”世民好言相求。
三位姐姐一声不吭,不为所动。
“你们......”世民恼怒的望着她们,小声道:“我今儿就不信了,好,你们不开门,那我就陪你们一起在这儿守着。”说着便索性往地上一坐。
“大王。”三人焦急不已,连忙去拉他,怎么能让大王坐在冰凉的地上呢,她们不想活了吗?
世民不肯起,他本想再矫情一会儿,里面却传来了阿璃清冷的声音:“请大王进来。”
世民径直走到床边俯下身,手掌轻抚过阿璃柔嫩光洁的脸庞,轻声道:“怎么见你比见圣上还难,今儿身子可好?”
阿璃轻笑一声,夜色中,她清透的眸子如寒星闪过。
世民双手抱起她:“往里面挪挪。”
阿璃还没有反应过来,世民已经飞速上了床躺在了她旁边。
“不是说看一眼就走吗?怎么还躺下了。”阿璃一张俏脸对着她。
“哈,你居然骗我,根本没睡着。”世民抓住她的双手,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嗯,好像不够,两口,还是意犹未尽,三口,然后不知怎么两张唇便印到一起了。
他的手在她微微凸起的肚子上轻轻抚摸着,皮肤还是那样凝脂般的润滑,然后一路向上,终于找到了它的暂栖地。
“你干嘛?”阿璃惊呼一声,拍掉他的手。
他却将她搂得更紧了,耳边的呼吸也更为急促,“好阿璃,我问过太医了,说是四个多月了胎儿已经稳固了,可以......,你......侧过身去。”说着便将她的身体强行掰向另一边。
阿璃却又转过身来,抓起他的双手,正色道:“前几日你岳父大人的话,你就忘了?”
“当然没忘。”世民笑道:“他只说你不能多受孕,但现在你已然有了身孕了,并不会再受孕了,所以现在比其它时候更安全。”
“你呀......”阿璃握紧他那双不老实的手:“休要胡扯。我问你,放着外面那么多如花美眷,为何总要来缠磨我。”
“你说呢?”世民白了她一眼,真是不识好人心。
阿璃蛾眉轻扫,郑重其事道:“我自然知道是大王宠我爱我,但我却不能接受。”
“为何,难道你想跟其它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夫君吗?”
“自然不想,”阿璃轻声道:“但是,你能把她们都赶出府吗?”
世民望着她沉默了,他不能。
阿璃轻轻一笑,“大王也知道不能吧,她们大多数都政治联姻的筹码,她们背后的家族,你到底是想联盟,还是想背弃?另外一些,她们本身就柔弱无依,出了府便无法生存。”
“既然她们进了府,你,秦王,便是她们的天,她们的依靠,这种依靠不仅仅是衣食无忧,她们也想得到来自夫君的关怀与慰藉,也想生儿育女,毕竟她们进的是秦王府不是尼姑庵。”
“之前你一年到头总在外面打仗留在府中的时间不多,倒也罢了,但现在天下安定了,我又怀了身孕,如果你再继续这样下去,家中迟早要出乱子的。”
“能出什么乱子?”世民笑了笑,这笑容落在阿璃眼里多少有几分勉强。
其实世民也很为难。虽然秦王府有许多女人,但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哪个贵族子弟家中不是妻妾成群,但自从上次带着韦珪回洛阳被阿璃撞见,她眼中的落寞与隐忍,使他有如切肤之痛。
所以回长安后,他便打着建文学馆的幌子,常常与那些学士们通宵达旦,为的就是躲开那些女人,他再也做不到与别的女人亲热,也不想再看到她眼中的失望。
他也知道这不能长久,好在几个月后刘黑闼谋反,他又躲了出去。第二年他如法炮制,但是到现在第三年了,天下安定,他没仗可打了,他又还能坚持多久呢?
“嗯。”阿璃侧头眸光微转,“比如说不定哪天,我这胎就莫名其妙的掉了或者我胡乱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枉送了小命。”
“你怕是话本子看多了吧。”世民轻笑。
“我可没看。”阿璃目光悠悠。
这可不是话本子,这是真实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