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阿璃迎上那双深沉见不到底的眸子惊得说不出话来,这,还是当初她认识的那个人吗?那个清如冰雪、洁若璠玉,有如高山仰止的男子,现在的他到底还有没有底线?
“好。”她木讷的答道,眼中的光黯淡下来。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答应啊。”建成收回目光,恢复到一惯的冷静,“罢了,你不要这副样子,逗你的。”
他还不至于下三滥到这种地步。只是此生他们这样的见面怕是再也没有了,在言语上放肆一把又如何,一来是试探,二来这就是自己心底最深切的妄想。
“但你这个忙我没法帮,你要知道刘黑闼现在可不是你当初的阿兄了,他天生反骨,穷凶极恶,势力庞大,实在危险至极,如果放走他,他还会再反的。”建成冷静的和她分析。
“不会,我保证。”阿璃急得举起手信誓旦旦,听见有人这么说阿兄,她真是又痛心又无奈,他们都没有见过阿兄温良善意的样子。
“你又能保证得了什么?”
“这次不同以往了,如果是刘黑闼我确实保证不了什么,但我的阿兄楚云熙我一定保证得了。”
阿璃的目光诚恳而坚定,但他不为所动:“那如果他又反了呢?”
“那我便立刻自尽在你面前。”阿璃斩钉截铁:“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囚禁他,或流放蛮地,只要留他一命便好。求求你。”
“他对你,竟如此重要吗?”建成垂着眼眸不敢相信。
“嗯,”阿璃点点头,“他同我的命一样重要。”
命吗?建成一滞,“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他无法体会这种深切的亲情。
“那,你是.....”阿璃忐忑不安。
“我没办法现在就答应你什么,我只能说我会好好想一想。”建成眸光一转:“而且你最好不要寄予太大的希望,我保证不了什么。”
话已经说到这了,她在纠缠下去也无意义,但总算也看到了一丝希望。她站起来,轻声道:“我住在同安客栈甲字三号房,我等你消息。”
建成没有言语,不置可否。
阿璃见状向他深深行了一礼,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包裹放到他面前的案上:“这是我一点心意,望你莫要推辞。”说完,转身而去。
建成打开那个轻飘飘的包裹,里面还有一层油纸包,他再将油纸揭开,里面赫然放着的是一张泛黄的蚕茧纸,上面印着的是他无比熟悉、临摹了无数遍的字迹,“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
他仔细研磨许久,确信无疑,这就是他苦寻多年未果的《兰亭集序》真迹。他倒抽了口冷气,她是如何得来的。
想起当初,两人一起在湖畔练字,他曾说,这《兰亭集序》寻起来不那么容易,但我不会放弃。
她还打趣他:“那如果将来有一天你真的寻到了,一定要叫上我一睹它的真容。”
可现在,却是她亲手将这帖子送到他的面前。这帖价值连城,救百人都绰绰有余,即算是刘黑闼那样的反贼,也值得好好思量。只是她手握如此分量的东西,为何没有早点拿出来与他交易,她是希望他多感念往日的情分吗?
阿璃走到外间,拍醒正在打盹的灵犀:“我们走吧。”
灵犀凑上来轻声问道:“事情都办好了?”
阿璃摇摇头,“不知道。”
但她知道就算太子再顾念旧情,也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被她打动,此事非同小可,情与利,她必须双管齐下,拿出相当等量的东西与之交换才有一线生机。说她利用感情也好,异想天开也罢,她必须试一试,那张字帖是她最后的希望了,不知道值不值阿兄的命。张阿三曾说要将这张帖子留给酷爱书法之人,殿下正精于此道,她也不算违背了承诺吧。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阿璃一夜未睡,生怕错过任何消息。然后经过漫长的上午她还是没有等来一丝消息。
临近中午,客栈渐渐热闹起来,大家竞相奔走呼告,相拥去法场看刘黑闼行刑。阿璃不敢去看,她怕真的是阿兄她该如何面对。
不久大家陆际续续的回来,客栈渐渐人声鼎沸。
阿璃推开窗,只见楼下议论纷纷,有人拍手称快:“太子殿下真是英明,刘黑闼这个大魔头终于伏诛了,大快人心啊。”
有人也抚须长叹:“他也算是一代枭雄,方才行刑时面不改色,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可惜可惜啊。”
阿璃不忍再听下去,连忙关上窗,现在她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强打起精神,她叫灵犀收拾行装,准备天色稍晚、人再少点便出发回长安。
灵犀便劝她:“王妃,你一晚上没睡,先歇会儿吧,等下我们还要赶很长的路,你身体吃不消的。”
阿璃便蜷缩在床头,面朝里,一任泪水肆意横流。
不久,外间的灵犀便听到一声轻微的敲门声,她大声问:“谁呀?”
没有回音,但敲门声又起,她快步走上前打开门,只见门口一个彪形大汉将身下的一个大木箱往屋里一放,道:“你们要的东西到了。”灵犀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已经不见了。
“什么东西啊。”灵犀蹲下身好奇的打开箱子,里面一只鼓鼓的大麻袋不知装了什么,阿璃闻声也走了出来,疑惑问道:“这是谁送来的?”
“不知道。”说着灵犀将麻袋解开了,里面居然是一个手脚皆被束缚的大活人,灵犀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后退去。
阿璃快步走上前,将他头上罩着的黑布袋取下,那人血肉模糊,嘴上、眼上还绑着封条,根本瞧不出面容。
灵犀解去他眼上的封带,当他缓缓睁开眼,望向两人,阿璃便立即认出了他,“阿兄。”
同时他嘴上的封条也已解开,“小妹。”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两人抱头痛哭,灵犀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渐渐两人冷静下来,阿璃向灵犀解释:“他是我的义兄,我义父之子。”然后便打发她去外面买些吃食、药物和衣裳,回来时再准备两大桶热水。
灵犀领命而去,阿璃立刻关上门,拉着云熙来到里间,他们有太多话要叙了。
云熙先问:“阿璃,这是怎么回事,是你救我出来的吗?”
阿璃摇摇头,“是太子殿下,殿下救的你。阿兄,快告诉我,他是怎样将你救下来的,我们一定要好好报答人家。”
“原来是他。”云熙口中自顾念道,思绪又被拉回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