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民终于回洛阳了,阿璃没料到他会回得这般快,在殿中她远远的看着他与韦珪有说有笑的并肩跨过门槛,不知他说了什么,韦氏侧头朝他嫣然一笑,妩媚至极。
她的心便莫名的抽搐了一下,虽然自己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了,但亲眼见到这一幕还是让她疼痛难忍,同时也意识到,今后这样的场景她会经常见到。
世民走进殿中,一抬头便见到堂上的她,立刻收敛了神色,快步走上前来,柔声道:“阿璃,这些天,你身子如何?”为了让阿璃这个名字叫得光明正大,早前他便对外宣称“阿璃”是他为王妃新取的小名。
“还好,谢大王关心。”阿璃莞尔一笑,面色如常。
“妾韦珪参见王妃。”韦珪走上前来行礼,面色多少有点不大自然。
“快请起。”阿璃虚抬了下手,和颜悦色道:“今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娘子切莫如此客套。”
几人又聊起了家常,世民说阿雁和阿云都很好,都盼着她早点回家,阿璃微笑着点点头。见她越是这样和颜悦色,世民心里越是紧张,为什么她一点儿情绪都没有呢?
他刻意讨好道:“阿璃,你猜这次我给你带了什么?”
阿璃已经知道阿雁和阿云过得很好,对其他事情便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了,转头温言细语道:“大王,这些东西晚些时候看也不迟,我想你们舟车劳顿也很辛苦,不如先去歇歇吧,再说我身子重,这会子也乏了。”
“好好,你快进去休息。”满屋子的人都在,他也不好意思表现的太过殷勤,等到阿璃离开,他便敷衍了几句就跟了进来,直觉告诉他,阿璃很不对。
房中,阿璃朝里侧躺着,她听出了世民的脚步,便闭起眼睛装睡,“听说云熙走了,怎么回事?”世民的声音已经近到了眼前。
阿璃没有理他。
“因为我没有救回窦建德吗?”世民自顾自的说,挨着她坐下,他知道她没这么快睡着,“他临走前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阿璃一惊,阿兄要带自己走的事难道他发现了吗,她缓缓睁开眼道:“没什么啊,他或许是生气了吧,给他一点时间,等他想通了,想必就回来了。”
“但愿如此。”世民面上风轻云淡,他不想拂阿璃的意,也怕她担忧,但从处死窦建德的圣旨颁下的那刻起,他内心就隐约不安,果然现在云熙不辞而别,他这一走恐怕没这么简单。
见阿璃又闭上眼睛,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他索性俯身亲吻起她的脸庞,轻语道:“你生气了?”他知道有些事情如果不摊开讲明白,嫌隙便会从此落下。
“走开,我哪里生气了。”阿璃死不承认,一把将他推开。
“因为我纳了韦珪,是吗?”世民再次凑上前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堂堂秦王,要纳谁便纳谁,这不是天经地义吗。”阿璃直视着他,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情绪。
“唔。”世民一笑,紧紧抱住她,她能卸下守礼敬顺的伪装,流露出小女儿的真性情,这实属难得,“果然生气了,但我会告诉你,见你这样,我既难过又高兴吗?因为这是你第一次因为别的女人生我的气。”
“我哪里生气了。”阿璃怒嗔着眼辩驳道。
“你浑身都在生气。”世民扳正她的身体,正色道,“阿璃,事情太突然了,没有事先与你商量是我不对,但是,韦珪我不得不纳。”说着,他将韦成圆写给他的那封信递给了她。
阿璃看罢,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但又想,人家就算是送上门,那你就来都不拒了吗?
这时又听世民徐徐道来:“现在朝中局势错综复杂,大哥不知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还是忌惮我的功勋,连纳崔氏、李氏之女,洛阳是我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如果我不纳韦珪,那她就会进入东宫,无论如何,我不能失去洛阳,否则,秦府很快便没有立锥之地了。”
“有这么严重吗?”阿璃没想到纳一个韦珪的背后,竟会扯出如此复杂的背景。
抛开世民不谈,太子的所作所为更叫她大跌眼镜,之前为了巩固太子之位,他对自己退避三舍,现在同样为了巩固太子之位,他一反往日对原配的深情人设,连纳崔氏、李氏之女,可见他内心有多不安,有多忌惮这个二弟。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如果以前只是暗流涌动,那现在,矛盾是不是即将浮出水面?
她私心里希望世民能韬光养晦,兄弟和睦,但无奈他的光芒太过强盛,根本无法遮挡,她又想起了阿兄说的野心,这,会是真的吗?这让她感到深深的忧虑与不安,但这又不是现在一句两句可以劝慰得了的。
“他终归是你大哥。”阿璃的声音显得那般无奈。
“我明白。”世民点点头:“只要他心里还有我这个弟弟,我始终当他是大哥。但我不能成为他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吧。”
阿璃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担心,事情的发展恐怕并不会以人的意愿为走向。
“好了,不要担心,我们没事的。”世民的下巴在她的肩头蹭了又蹭:“我只是希望我们夫妻之间什么事情都可讲清楚讲明白,不要产生隔阂。无论什么问题,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嗯。”阿璃点点头。
“那明日韦府要办回门宴,我得去一趟。”世民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
“她并非正妻,也能办回门宴吗?”阿璃想起自己都没有办过什么回门宴呢。
“嗯。”世民并没有觉察到阿璃在想什么,只道:“他们不但要办,而且还会风光大办,韦氏家族是洛阳这片的领军人物,现在与我秦王结成秦晋之好,韦成圆是不会错过这个扬名的机会的,正好我也趁机结交一下各路神仙。”
“知道了。”声音怏怏。
“阿璃,”世民这才觉察出她的不对,拉着她的手郑重放到自己的胸口,目光缱绻,“我这颗心在谁身上,你知道的吧。”
阿璃脸一红,没有作声。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世民依偎着她耐心道,“韦珪现在是至关重要的人物,无论我对她怎样,记住,她的一应待遇和位次你都不可怠慢了。”这些事她迟早要面对,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吧。
阿璃只觉头疼,终于她又要开始行使秦王妃的职权,尽正妻的义务,处理各种纷杂的人际关系了,而她最厌烦的就是这种姬妾关系。
“嗯。”她无奈的答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处理这些俗务,但你是我的妻子,是堂堂秦王妃,这些事你不管谁管呢?”世民提醒道:“等过几天我们回到长安,你所面临的事情会更多,你作好心理准备吧,当然这一切是在你顾好自己身体的前提下。”
“嗯。”阿璃知道那些简单平静的日子快要一去不复返了,她真有点舍不得洛阳,这里是他们两人心心相印的开始,他们只有彼此,而回去之后,现在她带着私心,不知能不能处理好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
而长安,现在是权力的中心,处在正中心的秦王绝对是不容忽视的存在,即将到来的暗流涌动或风起云涌,她能否安然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