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民离开洛阳已经快一个月了,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云熙心急如焚,阿璃安慰他:“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说明你父亲现在还安然无恙,双方肯定在进行激烈的交锋,我们耐心等待吧。”
谁知这天突然传来消息:窦建德于本月十二在长安城中斩首,消息传来的这天刚好是十二,云熙悲愤加交,颓然倒地。阿璃和楚长风还来不及安慰他,紧接着第二个消息又传来:本月十八秦王将纳娶洛阳世家韦成圆之女韦珪为孺人。
听到这个消息,阿璃震惊到无以复加,久久说不出话来,只觉心中什么东西碎了一地。此前秦王府中的莺莺燕燕那么多,整天围着秦王,她从来也没有丝毫感觉,但为何一个韦氏却令她如此难受呢?
是了,因为从前对他无情,而现在对他深情已许。
难怪阿璃已经有很久不见韦珪来宫中了,原来世民走后没几天,韦成圆、韦珪父女便跟着去了长安老宅。无疑现在长安成了整个天下的中心,这场饕餮盛宴能不能分一杯羹,韦成圆决心不能错过任何机会。
这时世民仗着功勋硬要留窦建德一命,不但惹圣上不快,臣工们也觉得荒唐,就连他的同盟者也少有支持他的,所以他只能孤军奋战每日在朝中力战群臣。
而太子一改往日的做派,在近三、四个月中先后纳了清河崔氏、陇西李氏之女为良娣,现在又给韦成圆下了请柬。
韦成圆知道自己现在是洛阳地区的领头羊,难怪太子要拉拢他,但他见过秦王之后就对世民赏识不已,断定此人必非池中之物。
而女儿韦珪更是在洛阳见过世民之后就已芳心暗许,在洛阳宫中打着照顾秦王妃的幌子她没少往世民跟前凑,只盼着他能看上自己。可那时候秦王眼中只有秦王妃,对她视而不见。所以她和父亲才当机立断转战长安。
现在,父女俩一拍即合,心都偏向了秦王。
韦成圆先拖着太子,然后写了封信给秦王,说:太子有意结交,并许小女良媛之位,但我与你秦王结交在先,自相识以来便觉相见恨晚,心中早已把你当成忘年之交。我深切感念你解救洛阳于水火,且您的人品和才华更是让我们父女深深折服,所以在此事上想请教下您的意见。
他想如果秦王拒绝了,那他还有退路,也说明自己看错了人;但如果秦王看懂了,那就皆大欢喜。
毕竟比起女儿进东宫做个良媛,始终要屈居于郑氏、崔氏、李氏这些大世族之后,籍籍无名,也不能给家族带来助益,还不如进秦王府,位次仅次于王妃。
更重要的是秦王手握兵权,现在权势如日中天。以后的事谁又知道呢,他愿意赌这一把。
这信写得如此直白,世民岂会看不懂,当下他便想拒绝,但玄龄和如晦阻止了他,他们劝道:“现在天下初定,以后要靠四处征战积累功勋的机会只怕很少了,如果您想要更进一步,与世家联姻便是一条最好的路。”
“现在太子已然出手,本身太子妃出自荥阳郑氏,虽然她父亲曾经做错了事,但时过境迁,现在郑氏母族因为太子妃的关系都偏向了太子,加上清河崔氏和陇西李氏,支持他的世家又多了两个,如果再来一个韦氏,那洛阳地区的人心他可尽收,而我们辛辛苦苦打下的这场洛阳之战便白打了,您甘心为他人做这嫁衣裳吗?”
世民不语,他当然不甘心。
顿了顿,如晦又道:“况且您现在因为窦建德的事惹得圣上和群臣不满,如若再失去了洛阳,只怕会寒了下面很多跟随您的人的心,到时候莫若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世民颓然跌坐回榻中,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但他真的不愿意纳韦珪,也不想再靠联姻巩固势力。他怕阿璃会伤心难过。
但是时间不等人,韦成圆还等着答复,如果不回复,也是一种答复。经过一夜的思考,世民改变了初衷,立刻修书一封送给韦成圆,说他将亲自登门拜访。
他向来是个果决的人,一旦决定的事就会一往直前,洛阳他决不能失去,既然人家都已经送上门了,那他也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好意。没有人能阻挡他前进的步伐,他相信阿璃会理解他的。
云熙把自己关在房里两天两夜,最后痛定思痛,过来找阿璃:“阿璃,我要离开这里,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阿璃一惊,“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但天下这么大总有地方可去。”
“但你答应过不管结果如何,都会与我们一起回长安,重新开始。”
“我是要重新开始。”云熙冷静的道:“但他没有救回我父亲,所以长安我是不会去的。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再带上阿耶,我们可以找一个像终南山一样的地方,还像以前一样生活。你愿意吗?”
他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现在他已经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江山,阿璃是他仅存的一点儿希望了。
“不。”阿璃摇摇头,耐心劝道:“阿兄,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我现在已经嫁人了,也快有孩子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没有父亲。”
“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要留在他身边?”云熙甚为恼怒,“你在这儿怀着身孕呢,他却在你的眼皮底下与那韦氏暗通款曲,你瞧,他一走,韦氏也走,回头就在长安纳了人家,他有没有想过,你是何种感受,这样的人也值得你托付终生?”
“阿兄,真实的原因我并不知道,但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他背叛欺瞒于我、心里没我这个人了,不要你说,我自己会走。”
“但是,婚姻不是儿戏,放眼整个天下,千百年来所谓的王公贵胄哪个不是姬妾成群,我从坐上秦王妃这个位子的第一天起,就应该有这个预知,韦氏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轻轻笑了笑,笑意含着三分冷清和落寞:“虽然,我也认为这不公平,我也曾经梦想‘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也曾经许愿不会与一群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但我嫁的是秦王啊,处在这样一个时代,这样一个位置,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你我都知道,他并不是一个为了一个女人可以放弃一切的人,何况我只是一个极其平凡的女人。但我既然选择了做他的妻子,那我就应该承受这样的结果。”
云熙摇了摇头,断然道:“说到底你就是舍不得他,舍不得这个秦王妃的位子,舍不得这些荣华富贵。”虽然这个结果他早就预想到了,但此时仍旧痛心疾首。
“我不是,我只是想和孩子一起有个正常的家,这也错了吗?”阿璃抬头,如水的眸子闪过一丝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