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这样，你也知道阿雁从小便没娘，我这个父亲呢也常年在外，他是长子，现在两岁多了，正是需要人好好教育引导的时候，而一个身份尊贵的母亲对他将来大有裨益。
你现在是王妃，是他的嫡母，我觉得将他交给你抚养照顾是最好的人选。
我们就以三年为期，那时候他也定性了，我可能也安定下来了，你呢，如果还是不愿留在这里，我便给你自由，你觉得怎么样？”
那双幽深的眸子深不见底，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着酒盏，他不急不躁等着她的回答。
他说什么，照顾阿雁，三年之后还她自由，她当然愿意，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但往事历历在目，他是说真的吗？
“你不怕我再‘害’他了吗？”阿璃提醒道。
“抱歉，之前是我错怪你了。”世民笑了笑：“前几日我遇到阿朱，她已经承认当日是她伙同五丫她们诬陷你。”
原来如此。阿璃如释重负。
“但，你......”但你为何如此好心，她是想问。
“唉，”世民叹了口气，似乎已看透她的心思，“强扭的瓜不甜嘛，与其这样相看两厌，不如各取所需，放手让彼此解脱。你可能仍放不下过去的事，而我需要一个真正的王妃。”
他一脸看透世事的表情，心里却想三年的时间，我不信我不能打动你。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阿璃又想了想这一年多来阿雁的遭遇，多少人拿他当幌子阳奉阴违、邀功取宠；多少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只因为他的生母无名无份。
现在他渐渐大了，懂事了，如果继续在这样遭人非议的环境中长大，他会不会觉得难堪和自卑？
如今秦王妃这个身份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这可能也是她唯一能为阿雁做的事了。而且如果三年之后能够了却这场恩怨，让她再做回阿璃，她有什么不愿意的。
“好。我答应。” 她没有理由不答应，他现在要去并州，长春宫也去不成了：“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世民知道阿雁一定是她的软肋，至于她的条件，他自信可以满足。
“既然阿雁抚养在我秦王妃的名下，叫我一声母亲，那他就是我儿子，他又是长子，那理所当然就是嫡长子，将来的世子。”
大嫂拼死也要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就是为了她的儿子是嫡子。既然打着秦王妃的名号，那她就要为阿雁争取最大的权益。
因为三年后自己离开了，又有谁能保护阿雁呢，当然只有世子这个身份了。何况这是他欠阿姐的，反正自己和他也不可能会有孩子。
世民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沉默了，她这是斩断了她与他之间还有任何可能的所有退路，将来某天，她真的不会后悔吗？
“那如果我不答应呢？”他沉声道。手上的酒盏不再悠闲的转动，而是重重的按在了某一处。
阿璃一阵失望，他果然并没有那么看重阿雁。
但是她看重，他们三兄妹从小没有阿娘，大她两岁的阿姐便承担了母亲的责任，教导她说话做事，她生活中的每一项新技能几乎都是她教会的，穿衣、梳头、叠被、洗澡、辨别草药，甚至三脚猫水平的女工。
晚上她们躺进同一床被窝，她会爬过去帮她掖好被角，然后躺回她旁边，黑暗中两人诉说着彼此的心事。
阿雁是阿姐唯一的血脉，这也是她仅仅能为她做的了。
“那我们之间的约定就不存在。”她的目光坦诚、坚定，净无瑕秽，她想最后再激他一下。
世民清楚那这就意味着，她随时随地可以趁他不在的时候、不注意的时候离开秦王府，这叫他如何取舍。
他又想起了阿雁，他这个从天而降的儿子，他的出生没有给他带来半分惊喜，只有惊吓。
那天，当怀安抱着这个孩子过来告诉他，这是他和阿瑶的孩子时，他一阵懵，阿瑶什么时候和他有孩子了？他想找阿瑶问问清楚，可她因难产已经过世，但他知道阿瑶不会骗他。
他后来想了又想，也许是几个月前一次欢庆宴他喝醉了，阿瑶照顾他，难道他趁着醉意与她做了不可描述之事？但是他真的记不得了，在他模糊的记忆里，以为那只是一场残存的春梦。此后，阿瑶退守到永寿镇直到生下阿雁。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可能了。
让阿雁做嫡子，这是不可能的事，也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更遑论世子了，他只是想让他牵绊住阿璃。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摇曳的烛光映红了阿璃那张倔强不屈的脸，他忽然败下阵来。
“好，我答应。”世民终于下定决心，“但世子之事不宜操之过急，需缓缓图之。”
“嗯。”阿璃点点头，此事确实不可能一蹴而就。
世民神色莫测的脸阿璃辨不出喜怒，自然也不知道此刻他心里想的是，世子之事关系重大，并非我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到时候圣上和宗室都不同意，你奈我何。
“那你还有什么其它要求吗？”世民问。
“没有。”
“或者还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吗？任何事我们都可以坦诚以对。”世民试探道。
“没有。”阿璃再次摇摇头，斩钉截铁，她已经得偿所愿，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世民一阵失望，看来她对他的戒备心依然很重。她的身世是她筑起高墙严防死堵的秘密，他休想靠近一步。
他不知道有没有一天她能放下过往，彻底的信任他，与他分享这个最大的秘密。如果有这一天，她会发现他其实早已站在了她这边，无论她叫苾月还是叫阿璃，只是在她开口之前他什么也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