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璃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一睁开眼,便见灵犀趴在床沿打盹,接着便见自己的身体已经层层叠叠裹得像个大粽子。
她挣扎着想起来,一动,只觉身体隐隐作痛,根本起不来。
灵犀被她惊醒,小姑娘眼睛一亮,满脸欢喜:“王妃,你醒了。”说完又嘤嘤的低啜起来。
阿璃反倒安慰起她:“好了,灵犀,别哭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她话锋一转,问道:“大王怎么样了?我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大王伤势很重,现在还没有醒。你们是昨天半夜抬回来的,为了找你们,圣上出动了几千宿卫军,全城都戒严了。”
阿璃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
灵犀安抚道:“你也别担心,昨晚陛下已经派了宫里最好的太医为大王诊治,听说是外伤圣手。皇上和皇后又亲自赶来探视,直到天亮才走,听说性命已经无碍了。”
阿璃长长吁了口气,当时自己若真的走了,他会不会已经死了,想想真是后怕。
“我想去看看他。”
灵犀急忙拦住:“这可不行,别说你现在不能走,就是能走,医郎也嘱咐了,三日之内不许下床,不许沾水。虽然你的伤势没有大王严重,但也不轻,特别是左胸已经感染了,而且你伤处较多,一动容易牵动伤口,就更不容易好了。”她掖了掖被角,“他反正有太医在,你去又有何用……”
阿璃央求道:“那你替我去看看吧,回来告诉我情况。”
“哪里用得上我,徐姑姑早已派人候在那边了,一有消息,马上会回禀。我的任务就是寸步不离的照看好你。”
承乾殿的寝殿中,忧伤倦怠的皇后一直守着昏迷不醒的儿子,突然,他口中惊呼大叫:“别杀她,别杀她……”同时全身剧烈抖动起来,皇后急忙按住他,轻抚道:“二郎,二郎。”
世民睁开眼,见是皇后,便迷迷糊糊的叫了声:“阿娘。”又沉沉睡去。
这两日,他高烧不退,御医分作三班日夜不离,皇后来一回哭一回。虽然期间又有两次短暂的惊醒,同样口中乱叫一通,然后很快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到了第三天深夜,世民悠悠转醒,这次他没有再昏睡过去。他摇醒身边的婢女,问道:“王妃呢?”
“大…..大王您醒了,”婢女激动得一双手不知该往哪放:“王......王妃在承香殿好好的。我这就去请……”
世民挥手打断她,一颗心落定下来:“不用,你先退下,我没事了,先不要惊动其他人。”
“是。”婢女想,现在毕竟是半夜了,大王真是体贴人。
此时,寝殿褪去了白日里的喧杂,显得格外安静,傍晚一场大雨过后,吹进来的空气清新而舒爽。他的高烧已经退去,整个人已经清醒,思维异常的清晰。
他静下心来,首先浮入他脑海的是那一幕:破庙中,就在他倒地之前,那个道士提起她转身之际,他刚好掀起了她的面纱,那是令他无比震惊的一幕,深深刻在他残存的意识和记忆中,那是一张与秦王妃一模一样的脸。
经过长久的沉思与推断,她所有异常、疑点,自己所有的猜测、疑惑,都找到了相契的连接点,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已经猜到了结果,虽然还不了解这其中的过程与根源,希望怀安的调查不会让他失望。
他心里冷笑了一声,原来那个脸覆面纱之人才是真正的长孙苾月,她手起刀落,倔傲不逊,果然是个尚武之人,虽然她舞的是剑而不是鞭。而与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一年之久,对他横眉冷眼、冷若冰霜的正是他苦苦找寻无果的阿璃。
原来她一直就在自己身边,原来她真的还活在这个世上,这一刻他深深的感激上苍,庆幸自己选择了顺着那些血渍查探下去。
可是,她怎么能这样对他呢,残忍的把他骗得团团转,冷漠的与他形同陌路,她是怎么做到的?靠的全是恨吗?
再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顿时也是一身冷汗?那么多的羞辱、无视、冷漠、刁难、惩戒,甚至想她一死了之。他该怎么赎罪?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懊恼,下一刻又与满腔的喜悦所交织,他既喜且忧。他想告诉阿璃这一切,求得她的原谅,但是,她会吗?
新仇旧恨叠加起来,他深知她绝不会,他不能冒这个险。
还好她现在是长孙苾月,是他明媒正娶的秦王妃,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
皇后接到世民转醒的消息,一大早便赶过来了,此刻承乾殿里已经挤满了人。世民的眼睛穿梭过这些人群,并没有找到他期待的那张脸,他问身边皇后:“母亲,王妃呢。”
皇后道:“苾月这孩子也是一身的伤呢,病也没痊愈,此刻还不便前来,你就不要太苛责她了。”
“我……”世民心想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但如此看来自己对王妃的态度,在众人面前已经根深蒂固了,也罢,还是不要表现得过于异常了。
一会儿,大家问过安后,众人散去。
皇后悄声问世民:“阿璃是谁,先前你几次惊醒,口中总是唤她。”
世民不知该如何回答。
皇后继续又问:“她……她可是阿雁的娘亲?”除了此人,她想不出第二个,这秦王府的女人她都了如指掌。她这个儿子,看起来冷酷无情,实则是个重情重义的。
“啊,不是。”世民无奈地摇摇头:“这些陈年旧事我不想再提了,阿娘,我想再睡一会儿。”
皇后只好作罢,心想他还是忘不了阿雁的娘亲,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呢。
次日,阿璃总算可以下床了,她赶来承乾殿看秦王,可是世民睡着了。阿璃等了好一会儿,他也没醒,他的伤太重,睡着的时候总比清醒的时候多得多。
每天来看世民的人络绎不绝,皇后为了让儿子安心休养便命众人不要常去打扰。
又过了几日,世民逐渐好转,但脾气却越来越大,他不是嫌汤太烫了,便是怪药太苦了,责备侍女换药时弄疼他了,虽然频繁的更换了人手,但还是个个叫他不满意。
皇后见状,便恼道:“你这是怎么啦?病了一场,脾气这么大了。”
世民等的就是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