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惹事?但也不能损我宋人使节的气度。
谭车苏抱起双拳作了个揖,道:“对不起了,兄台,没伤到你吧!”
“没伤到我吧!”那汉子暴怒起来,伸手连推了了谭车苏几把,道:“凭你伤得了我吗?一个软弱无能的窝囊废,以为拿着把剑就能装英雄了!我呸你个狗NIANG养的。”
“你说什么呢!”谭车苏开口就斥问道。
“怎么着了……还想杀我不成!”那汉子生硬的汉语腔调听着实在是让人刺耳,而随即,他便又喊了几句辽人的话,谭车苏完全听不懂,然而看那汉子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在骂人,就是在挑唆周围的人:果然周围的人马上就看了过来。
“拔出你的剑,杀我啊!”那汉子边说着生硬的汉话,便朝谭车苏逼了过来,同时将胸前的衣服给敞开了。
“扎我啊!朝这里扎,不扎,你是窝囊废,胆小鬼,蠢货……软骨头……”
拿剑扎他的胸膛……他这是要找死吗?
一剑扎死了他,我就会背上人命案子了。
没人会想死……谭车苏这时想起了那正使跟他说过的话:别惹事!
谭车苏在这一瞬间是明白了:所谓的别惹事,不是我们不去惹事,而是事来了,也别去惹……
但是这可能吗?
我堂堂大宋使臣,任人挑衅,任人羞辱,却不知反击,而只记得一句别惹事:莫说我是堂堂大宋使节,便是我一个七尺男儿,也绝不受此侮辱。
谭车苏伸手一拳便按在了那汉子的胸口上,一使力,便将那汉子往后一推,这样子的力量,虽然会痛,但绝对不会受伤。
然而那汉子“哎哟”一声,便往后倒去,像是受了极大的痛苦,大喊一声:“杀人了。”
就冲这声力道十足的喊声,就知道汉子痛苦倒地是假的。
可就是谭车苏出手了这么一下子,周围便有好几人冲出来纷纷指责谭车苏,说的什么话谭车苏也听不明白,但是谁都没敢靠上来,因为谭车苏身上配着剑。
装模作样,难道我就会因此而上你的当不成。
谭车苏就这么直直地看着那汉子的表演,因为他实在不愿意去靠近这个成心来惹事的人,但是他也不会就这么走了,那样子可实在是太像畏罪潜逃了。
萧谦!这时候有一个辽国的贵族武士模样的年轻汉子走了出来,“萧谦”这个名字是谭车苏后来才知道的。
“怎么回事?”萧谦望着地上躺着的“痛苦”的汉子,却是用了一句汉人的话来问。
谭车苏当场就明白了:这个人和地上躺着的人是合谋来算计他。
我又岂能就这么甘愿受他算计。
“你是谁?”
“我是他的主人,他是我的狗。”萧谦手指狠狠一指地上的汉子,那汉子像受了指令似的,就趴在地上,向那萧谦哀求,那样子,真像是一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在说了几句谭车苏听不懂的辽人的话之后,他又用汉话向那萧谦哀求,像极了一个演技拙劣的小混混,说谭车苏是如何如何的羞辱他,还把他打成了重伤。
“你这个……”那汉子像极了狗,谭车苏就想要骂他是狗,可是他是宋国的使节,不能说这种有伤大雅的话来自跌身份,便转而说道:“你这个无赖。”
即便如此,谭车苏已然是觉得这话不妥。
“你!”萧谦指着谭车苏,斥道:“你这个宋国的使臣,竟然敢到我大辽国来骂人,羞辱我大辽子民。”
这帽子扣得还真是够大啊!谭车苏即便是觉得很冤,但自己毕竟说了“无赖”这话。
可谭车苏还来不及再多想,便听见那萧谦用辽人的话对周围的人说了一阵,随即周围的人都是一阵汹涌,都在指着谭车苏指指点点,满面的不善,句句责骂,谭车苏虽然听不懂这些人说的是啥,但他是猜得到,刚刚那萧谦肯定是说了他的坏话,在煽动周围人对他的仇恨。
谭车苏是暗叫不好,这下子,他说什么,做什么,只怕是全都得由这个人向周围的人翻译解释了,他可以把我一句友好的话说成是歹毒的话。
这样子,还能怎么办?
谭车苏明白他的处境:孤立无援,四面楚歌。
谭车苏心里更明白,只要他现在表现出一点儿软弱,这些人不但不会放过他,而且是会更加蛮横地欺凌,所以今天的亏是吃定了。
不能辱没了大宋使节的气度。
谭车苏打定了主意,可是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根本没办法让周围的人安静下来,听他说一句(当然他也没法说)。
无奈之下,谭车苏只能是盯着萧谦看,就好像这样子盯人,能把人盯死一样。
“看什么看啊!”萧谦喊道:“你还想打我不成!来啊!朝我这里打!”
萧谦说着是把胸膛敞开了,一副让谭车苏来打的样子,那充满了挑衅的样子,还有那充满挑衅的话,让谭车苏明白:这个人,就是要逼他先动手。
这个人还真不是个莽夫啊!知道先动手的人肯定会理亏,所以逼我。
“你要是不敢动手,就给我跪下来,给我的狗舔屁股,并且说,你们宋人,都是只会吃人屎的狗。”萧谦不但是话极尽侮辱之词,而且鼻孔已经是顶到天上去了,那个趾高气昂的模样,但凡还有一点儿尊严的人,都会忍受不了。
谭车苏终于是“铿”的一声,长剑直啸而出,几乎就要直削那萧谦的喉咙,但他终究只是甩了一下,并没有真的伤人,随后,谭车苏是就地舞起剑来。
长剑呼呼生风,即便只是砍空气,也仍然有一股慑人的威吓感:谭车苏的功夫倒还不错,而且此时谭车苏在愤怒之中,更是平添了几人气势。
但这也只是吓人而已,因为确实是不能伤人。
谭车苏能把那些围观的群众吓走,可吓不走那个成心来闹事的萧谦。
当谭车苏刚舞了几下,萧谦突然挥出一把刀,便冲向谭车苏,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谭车苏既已感觉是计,虽然怒火烧得他身体都要发抖,可就是有一个声音在说着:“不能啊!”
但此时已经是收不了手了,萧谦显然武功也是不错,他既成心来闹事,而此时又全都是他的证人,“既然已经动手”,那自然也就是不会轻易的收手了。
所以两人的这一仗,刚开始就还是谭车苏的自卫战,但是很快,就已经是成了两人的生死相搏。
萧谦显然是自恃武功不错,所以才会想来挑衅谭车苏,但他料不到的是谭车苏的武功并不见得就弱于他,两人是打了将近一百个回合,身上都受了点小伤,可就是没分胜负。
而终于这个时候,那萧谦安排好的第二步已经是出手了:那在城里巡逻的负责治安的士兵,听到动静自然也是过来了。
萧谦想必是想要把谭车苏打倒之后再诬告谭车苏,让巡逻的士兵把谭车苏抓去法办,但他没料到谭车苏武功太强。
既然巡逻的士兵来了,也很快就惊动了辽国的高官和宋国的使臣。
在宋朝使臣还没到来之时,巡逻的士兵就凭着人多恃众把谭车苏拿下了,谭车苏记得接下来便尽是屈辱。
他先是被辽国的差役抓到府衙里痛打了一顿板子,因为他实在是听不懂辽人的话,到底他是以什么样子的罪名挨的打他到现在也只能是靠猜测。
接下来是谭车苏最难忘掉的屈辱:本该他保护的宋朝使臣来了。本来以为宋使总是会为他开脱,为他担保的,毕竟是同袍,毕竟一起来的。
那宋使到底跟辽人说了什么谭车苏也不知道,谭车苏是只记得一句话“这个护卫向来不守规矩,他既闯了祸,那自然是要交给上国处置。”
这个使臣竟然称辽国为上国……还把我交给他们处置。
谭车苏当时气得几乎肺都要炸了,如果不是因为已经伤得难以爬起来,他肯定是要跳起来痛打那些使臣一顿。
不过后来谭车苏还是被这些宋使带了回去,在使馆里养伤。
在使馆里,除了刚回来的时候有大夫来给他看了一会儿伤,谭车苏之后是再没见到那宋国的使臣。
过了几天,谭车苏伤稍好一些,估摸着使臣的出使任务也该完成了,应该回宋了。
但这时候谭车苏才知道,和他一起来的宋使早就走了。
走了!?
这些人,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根本不把我当成同伴,对吧!
谭车苏当真是气急了,竟然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甚至都没跟我支会一声就走了。
谭车苏也只能是自己一个人回宋。
但是事情没那么容易就结束了。
谭车苏记得他刚出了使馆没多久,萧谦便追了上来。
谭车苏有伤在身,尤其孤身一人,自知敌不过萧谦,也只能是忍气吞声,但是萧谦并不愿放过谭车苏,虽然最终没有杀死他,但是对谭车苏是极尽羞辱,当然是不忘了同时侮辱宋,他还向谭车苏透露了一件事:为了摆平“谭车苏惹的祸”,宋朝的使臣不知求了辽国多少次,说了多少好话。
谭车苏最终也不知这话是不是真的,但是回到了宋朝之后所见的事,让他觉得这很有可能是真的。
谭车苏拖着伤重的身体,几乎是走了大半年才回到了宋朝,回到宋朝之后他去找了他该保护的宋朝使臣,但结果是一顿披头盖脸的咒骂。
谭车苏出手打了他们。
然后谭车苏去找人“告状”:告那些宋朝的使臣,他们是一群胆小鬼,他们辱没了宋朝的威严。
结果是!没有结果。
根本就没有人搭理谭车苏,而他原本的护卫的差事也没了,身上还有一个功名,莫名其妙的就没了,再后来也不知是谁就把他推荐到了靖原军,姚平仲的帐下。
原本可以考取功名,却要来当一个武人!
谭车苏当时有些儿绝望,真到军中来也无妨,毕竟当兵的也可以保家卫国。
“你在靖原军中几年了啊?”姚一摇听谭车苏说到这里,便不由得问道。
“不记得了!大概有五六年了吧!”
“五六年了!”姚一摇是瞪大了眼睛,谭车苏虽然是没有说,不过她也是想到了,谭车苏心里一定是充满了怨言:谭车苏文韬武略,而且有足够的胆子,可是在靖原军中五六年了,却还只是一个小兵。
“我怎么没在靖原军中见过你啊!”姚一摇替他的哥哥和父亲觉得心虚。
“我一个小兵,大小姐怎么会知道我呢!”
姚一摇一愣,心道:谭车苏本事不小,胆子也不小,按说他不会没在军中露过脸啊!按他的本事,不会只是一个小兵……可他偏偏就是了……唉!姚平仲,我的这个哥哥啊……等我回去之后,看我不好好的修理你。
姚一摇既知了谭车苏的心事,心也知应该怎么办……此时天早已黑,也不便再和他多说什么了。
清晨的太阳蒙蒙亮,因为夜晚而被笼罩得几乎不见踪影的山川终于又慢慢地显现了出来。
桓州城的城楼上,慢慢的出现了几个身影,他们是现在唯一来守卫这座城的人,虽然只有七个人。
谭车苏,王德,姚一摇,还有王道,王豹,李忠,乔仲福都站到了城楼上。
“天已经亮了!我们是要继续出发吗?”向来快言快语的李忠最先发话了。
乔仲福也是说道:“我们不是要去刺探军情吗?桓州城的情况我们已经是摸清了,接下来我们是要继续去侦察金人的动向吗?”
谭车苏没有言语,他现在要向这几个人宣布:他要在这里守城,等待敌人前来吗?
除了王德和姚一摇,是谁都会认为他疯了。
远处似乎传来了谭车苏的救星。
“哒哒……哒哒……”一阵马蹄声响了起来。
几人心弦一紧:这是快马狂奔的声音,在军中,他们经常能听到,他们一听便听得出来,这是步伐矫健的战马,而不是那些只能干苦力的驽马,而且,只有一匹。
这种时候还有谁能骑着战马向这里奔跑!?
“隐蔽!”谭车苏当即下命令,几人迅速的就隐身在了城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