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车苏慢慢地从眺望窗口往外看:确实是一个人骑着一匹快马正往桓州城而来,是只有一个人一匹马。
难道后面还跟着大队的人马吗?
“小心!如果他闯进来,那就把他活抓了,如果他不进来,那就不要让他发现我们,一旦发现了我们,就射死他。”
几人当即利箭上弦,随时出便要出手。
那人是在桓州城外百余步的地方停了下来,马上的人朝城楼方向望了望:这是什么情况啊?满城楼的宋军军旗,却是不见一个人影,而且城门大开着,像是在开门欢迎别人。
那人又向前跑了一阵,在离城门口还有不过四五丈的地方又停了下来。
不会是跟我玩空城计吧!
“桓州城的人呢?”那人厉声喊道:“有人就出来一个!”
空荡荡的城池回应他的只有他的回音。
“桓州城的人都跑光了吗?”那人扯开了嗓子就骂道:“混蛋!懦夫!”
回音愈加的响亮,久久回荡之下,像是城里发出的悲愤哀怨之声。
“一座城的人都能跑光了!这桓州知州也真是够有本事。”那人在城门外连骂了几声,听他说话,显然他是个宋人,对于桓州城人的逃跑是相当的气愤。
终于,那人一拍马屁股,那马便快速狂奔,冲进了城内。
“抓住他!但要小心了!这人骑术不错,肯定功夫也不错。”王德几人便各自散了开来。
那人冲入了城内,却没有继续往里闯,只是勒马在大街上左右的转了一圈,显然是在确认,这桓州城的人是不是真的都跑光了,看看这使的是不是空城计。
原来这不是空城计,真的是一座空城啊!
那人突然调转马身,便往城外跑。
“快!别让他出城了。”谭车苏自知是跑不过马,倒也没有要冲下来,只命令几人提起手中弩准备发射,却见那人并没有往城外跑,而是策马到了登上城楼的石梯旁。
那人将马拴在城楼下,然后从马身上摘下一把带鞘的刀,一支弓,一觚箭,随后便往城楼上跑。
那人跑了几步,才似乎是觉得有点儿“冒失”,便停了下来,往四周围一扫,空旷的城池仍然是不见一个人,只是在城头上有阵阵风掠过,在耳边刮起阵阵“呼呼”声,像是这座孤寂的城在哭嚎着它的被遗弃。
那人左右望了一会,实在是没有看到任何动静,终于是往城楼上狂奔几步。
“别动!别动!”
那人刚一踏上城头,几个身影立即现身出来,每人手上都拿着上了弦的弓或者弩。
那人脸上不见丝毫的害怕之色,但他显然明白,只要他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就会被这些人射成刺猬,所以他是僵在了原地。
“下了他的兵器!绑起来。”谭车苏一声令下,李忠王道两人便上来将那人身上的兵器拿起,然后将他五花大绑了起来。
“你爷爷的,胆子够大的!”李忠将这人扔到谭车苏面前跪下,但那人却立即又站了起来,李忠便拎着他后领,就这么僵了起来,谭车苏却是赞扬了这人一句。
其他人倒也是对这人心悦诚服,因为他们真的都没看到这人身上有丝毫的畏惧之色。
那人是与谭车苏针锋相对:“你们胆子也是够大的啊!这整座城的人都跑了,你们却还没跑。”
“错了!”王德“轻蔑”地一笑,道:“不是整座城的人都跑了,而是我们把整城的人都赶跑了!”
“你们!把整座城的人都赶跑了!”那人脸愣了一下,最后是“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显然对于王德的这个“自以为是”的说法不但丝毫不相信,而且是非常的轻蔑。
王德有些儿犯难,因为对方显然是不相信的,只该如何才能让对方相信?
“笑得可真是够傻的了。”姚一摇同样是笑道:“这在眼前明摆着的事情,你不会是看不出来吧!”
那人愣了一下,望着这人群中惟一的女子,说道:“竟然还有个漂亮的小娘子!”
王德抬起脚,一脚就踢在了那人身上,道:“乱看,小心把你眼睛挖出来。”
那人斜眼望着王德,道:“来啊!怕你爷爷就不姓宗。”
王德挥起拳头,就想要打这个成为俘虏却还胆敢耍横的人,谭车苏一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
王德收起拳头,心中已经是忍不住的自责:我怎么那么容易就生气起来了……怪他调戏姚一摇?
“你是什么人?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谭车苏开始了正式的审问。
“落到你们手里!要杀便杀,要刮便刮!”这个姓宗的就是这么显得不屑一顾。
“事到临头还敢耍横啊!”李忠提起斧头,亮出那被磨得闪亮的斧刃:这可是一斧就能把人劈成两半。
“杀你!好啊!”谭车苏冷笑一声,道:“不管是辽贼还是金贼!反正都是敌人,杀了他,把他的头挂在城头,身体扔到城楼下去。”
“好嘞!”李忠伸手提起那人就往前走。
“等等!”那人急道:“什么辽贼金贼!我是宋人。”
“哈哈哈!”王德“得意”地笑了起来,道:“怕了啊!你还真是个怂货啊!那么能装,一到关头就怕了,哈哈哈……”
这种嘲笑总是很惬意的,其余人,除了姚一摇和谭车苏、王豹也都是故意地得意笑了起来。
“怕你个鬼!爷爷是宋人!才不是什么辽贼金贼!要杀我可以,但别糟践我。”
“你是宋人?那叫什么,哪里人啊?跑到这来干什么?”谭车苏一连几问,那人便即答道:“爷爷叫宗箭,婺州义乌人,到这里游历的,听说金人来了,顺便来打打金人。”
谭车苏“冷冷”道:“你有什么本事,敢说顺便打打金人!”
宗箭斥道:“需要我有什么本事?金人敢来打我们,就该打他爷爷的。”
几人听着心里都是一愣一激奋:这话听着还真是让人提气。
偏偏宗箭这话又不像是吹牛。
谭车苏愣愣地看着宗箭:虽说不敢保证宗箭这话不是虚张声势,可他留在这里,也是为了抵抗那可能会入侵的敌人,同样是以卵击石,又怎么能去讥讽或者打击别人的抗敌决心。
只性子急的李忠是拿着斧子在宗箭面前晃荡,道:“吹!接着吹啊!”
谭车苏“疑惑”了一会,道:“你打金人!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有一队金人要跑到这里来了!我本来想要找个地方埋伏下来,打他一下,但谁想一路过来就没找到可以埋伏的地方,所以直接跑到这里来了。”
所有人都来了精神。
“有金人来了?”
宗箭这时才似有云里雾里,好像还没弄明白,眼前这几个抓住他的是什么人呢!
“你们是什么人?”
王德脑子里闪过“实而虚之,虚而实之”这话,一时也不想把他们的真实身份告诉这人。
谭车苏却是说道:“这里是桓州城,是大宋的城池,你说我们是什么人。”
宗箭这才算是仔细看眼前这几人,虽说穿的都是不太寻常的黑色劲装,但很显然,都是宋人的装束。
“你们是宋人!”
“我们当然是宋人了!”李忠斥道:“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
“你爷爷的,是宋人,你们抓我干什么!”宗箭说着便要站起来。
李忠王道还想把宗箭按在地上,谭车苏示意不要为难他,只说道:“你说有金人打来了,有多少金人,还有多久会到?”
“人倒也不多,可能是有一千多人,也可能是七八百人吧!”
几人面面相觑,一千或者七八百人,以攻城来说,这的确不多,不过对于眼前这几个人来说,那已经是很多很多了。
“那到底是有多少?”谭车苏只当是这宗箭是在糊弄,所以是“满脸的不在意”地追问。
“我就看见有一队人过来了,你爷爷的,我哪有空一个一个的去数啊!”
“一队人就把你吓到这边来了?你胆子也不大嘛!”
“嘿!”宗箭满脸的怒色,道:“我告诉你,我来这,就是为了挡那一千人的,倒是你,照你这么说,你敢去挡那一千人!”
谭车苏冷冷道:“我在这里,就是为了挡住金人的。”
“好——”宗箭朗声道:“那我们就比比看,谁杀的金人多。”
谭车苏和宗箭就这么一唱一喝起来,简直似乎是把在场的其他人都给当成无物,倒是让这些人觉得,要是不跟着这两人一块儿来杀敌,就好像是胆小鬼似的,至于说在这里的“八个人”和对方七八百人的差距,好像根本就不算是事似的。
宗箭像一个胜利者一样嚣张地盯着谭车苏,谭车苏也不甘示弱,可就是总觉得,谭车苏是少了那么一股气势。
“放开他!”谭车苏一转身,一声令下,便又是盯着桓州城外那蜿蜒的大道。
“真要放开他啊?”李忠一问,其他人也都是盯着谭车苏:毕竟这个人是谁都不认识,哪能凭这么几句话就放了,而现在恰恰是最危机的拳头。
“啪”一声,王德一挥便将宗箭身上的绳子给砍掉了。
宗箭瞪着王德,脸上露出几分赞许又感激的神色。
“我的兵器呢!”
“把兵器还给他。”王德这“一声令”,倒是让其他人为难:难道王德和谭车苏这两人,就真的那么相信这个刚刚抓来的人。
王道王豹将刀和弓箭还给宗箭,仍然显得有些儿迟疑,宗箭对这几人的迟疑,显然不是太高兴。
“王德!”谭车苏向后摆了一下手,眼还是盯着桓州城外,停顿了一会,道:“宗箭,你我就站在这城头上,等着敌人前来如何!”
宗箭也站在了城头上,同样望着城外,倒是不时还想回头去看看城里,显然是想看看这城里还哪里有人。
“现在桓州城,就只有你们几人了吗?”
谭车苏点了点头。
“不是吧!”宗箭脸上终于还是现出了惊恐之色,道:“这桓州城,就逃得只剩几个人了。”
“这个倒不是,还有一些人是藏在城里的各个角落,不过都不会出来了,至于知州大人,那是肯定跑掉了。”
“我呸!一个堂堂的知州,一个州郡的父母官,竟然把一个州都给丢掉了!真他爷爷的不要脸。”
咒骂之中,宗箭是不由的在原地打转,却发现,原本在城楼上的几个人,都已经不见了,现在,城头之上,就只剩下他,还有这个刚认识的小头目。
太阳慢慢地爬上了中空,炙热地灼烤着大地上的每一个人……每一个活物,每一个死物。
终于!在桓州城外,传来了一阵轻微而杂乱的“嘚嘚嘚……”声,随后,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进入了谭车苏和宗箭的眼帘。
那赫然是一面军旗,军旗后面,灰尘飘扬,灰尘之下,赫然是一支由骑兵组成的队伍,那队伍快速前行,并没有刻意保持着队伍的整齐。
队伍从蜿蜒的官道快速奔泄而出,像游龙一般,直奔在了桓州城门口。
领头的战马上坐着一个锦毛裘衣,身披皮毛的壮汉,而后面的人,或是穿着皮革制成的甲胄,戴着皮制战盔,也有是身着铁制盔甲的,这些人衣着虽不尽相同,但显然都是精壮的士兵,一路狂奔而来,果有风驰电掣之感。
这是一支辽人骑兵?
那领头的人穿的是辽国将领才会穿着的战袍,士兵也是原本辽国的士兵,不过一些原本是辽国的契丹本族,一些是汉族的士兵。
但是现在辽国已被金人所灭,又怎么还会有辽国的骑兵!
谭车苏随即明白:这些是辽国的降兵,而他们现在,是为金人作探路先锋。
只有一千人就来做探路先锋!是因为他们太狂妄了,还是说,这些辽人,也只是金人眼里的渣滓!
那骑兵头领命令队伍在三十丈开外便停了下来,随即摆开了阵势,准备冲锋。显然他已经是看到了在这大门洞开,插满旌旗的城墙头,并肩站着两个人。
两个人?布满旌旗的城上,难道是只有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