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缜正说得义愤填膺,不意荀起忽地来这么一句,愣了愣,反应过来憨笑道:“是这样的,大都督,那个,谢湖的继室找了个郎中去给谢姑娘把了脉,说是有了一个多月身孕了,在下觉得不可信,特来请夫人过去诊一诊。
“大家都知道夫人是专治这一类病症的,不怕他们不信。”
虞蒙心下暗想:倘若谢家认定了此事,即便自己诊断出来谢姑娘不曾有孕,他们恐怕也不一定会信。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马车旁,荀起神色严正地看着黄缜:“谢湖女儿可信么?万一去了,诊出来她确实有孕……”
黄缜眼眸一转,登时会意:“大都督放心,舍侄和谢姑娘两情相悦,谢姑娘品行端正,绝没有与其他男子往来。”
荀起微微颔首,转身去扶虞蒙上马车。
白芍送来了药箱,跟着一同前往黄府。
一行人刚在黄府大门外下了马车,便见管家慌忙来禀报黄缜说谢家姑娘快要滑胎了。
“怎么可能?!哪个说的?一派胡言!”黄缜斥责了一句,连忙请荀起和虞蒙入府。
几人赶至堂屋门口一看,只见屋内一侧的木椅上坐着一十八九岁的女子,正佝偻这身子紧紧按着小腹,形容痛苦不堪。
虞蒙环顾了一眼四周,知这女子便是谢缨娘。
谢缨娘身后围了两男一女,其中一男子和谢缨娘年纪相仿,长得斯文俊秀,正是黄缜亲侄黄啸。
另一男子瘦高个子,年纪五十上下,便是谢缨娘父亲谢湖。
谢湖旁边那弯眉圆眼的脸上脂粉搽得似面粉一般白的妇人是谢缨娘的继母支氏。
还有一郎中模样的人坐在谢缨娘身前的案几旁,正低着头写方子。
众人见黄缜等人来了,一齐抬头望过来。
谢湖虽是个正六品下的散官,并不上朝,但也识得荀起,知晓他的身份。
此刻见黄缜请了荀府夫妇过来,心下忽然有一丝不安:荀夫人是专医妇人之病的,黄缜敢请她过来,难道缨娘和那小子当真什么事也没有?
黄缜看了看屋内几人,愤然道:“你们谁说谢姑娘滑胎了?没怀孕何来滑胎一说?”
支氏把嘴朝那郎中一努:“郎中刚才给她看过,就是马上要滑胎了。你看她痛得那样,可不就快了么?”
虞蒙望了望那郎中,恰见他悄然将手中的方子放入了药箱中,又从里面重新拿出一张白纸来。
黄缜将荀起和虞蒙请至堂内,让下人奉茶,又对支氏道:“你请了郎中,我也请了荀夫人来。
“你们一面之词也未必可信,须得让荀夫人看过之后,再做定论。”
黄啸本自担忧着谢缨娘,不知她为何突然腹痛难忍,虽不信她有了身孕,但也找不出理由反驳谢家夫妇,只好无奈地看着郎中开药方。
此刻见叔父请了虞蒙来,顿时有了底气:“不错,必须再让荀夫人诊一诊,免得偏听偏信,误诊了,害了缨娘。”
谢湖听言,不自觉往荀起身上瞟去。
只见荀起安然坐在一旁,一手端着刚呈上来的热茶,一手捏着杯盖,一下一下缓缓拨动着漂浮的茶叶,纵是闭口不言,面无波澜,却自有一种巍然气势,十分迫人。
他心里不知为何,愈发不安了起来。
支氏欲要开口阻拦,却见虞蒙先一步来到谢缨娘身边,对谢湖道:“令嫒疼得厉害,不如让我先为她把把脉,先为她止痛再说,如何?”
“爹……”谢缨娘咬着苍白的嘴唇,低声唤道,“女儿真没有……骗您……”
谢湖到底心有不忍,点了点头,把支氏拉到了一边。
支氏见状,很是愤懑,侧着头斜眼看着虞蒙为谢缨娘切脉。
虞蒙察看了谢缨娘的气色,问道:“除了小腹疼痛之外,还有别处痛么?”
谢缨娘忍着痛楚,声音甚是低弱:“没了。”
“最近月信可有照常来?”
谢缨娘面上微红,低了低头,声音一发弱了:“没有……快三个月没来了。”
“看吧!”支氏仿佛得了极有力的证据一般,扫了众人一眼,“三个月没来月事,可不就是怀了!居然还在这强词狡辩。”
“谢夫人,请稍安勿躁。”虞蒙淡然制止了一声,又问谢缨娘道,“两肋处可有火烧一般灼热之感?”
谢缨娘应道:“是,是像里面有火一般的发烫,不过倒并不疼。”
那郎中从旁听着虞蒙一连串发问,越听心里越虚,不禁捏起袖子擦了擦额角。
少时,虞蒙询问毕,对众人道:“谢姑娘不曾有孕,只是因经水不通,腹中积聚了血块,此时突然发作了。这不过是寻常带下病症,服了药便可好。”
黄缜和黄啸闻言,瞬间安了心。
而支氏却是神色一僵,忙向那郎中看去,郎中的目光也正往她这厢瞟。
支氏见郎中似有些心虚,暗觉不妙,急忙上前两步,大声道:“荀夫人怕不是断错了吧?
“缨娘身子向来好得很,从来没个病痛的,怎的今日忽然就有病发作起来?分明是刚怀了胎,还不稳,跑了一日,到了这动了胎气了。”
谢缨娘直起腰来接话道:“我……我前些日子也疼过,只是……没这么疼,我也没让人知道。”
“长辈说话,你插什么嘴?”支氏瞪她一眼。
谢缨娘咬了咬唇,不敢再多言。
虞蒙看着支氏,眸光微冷:“谢夫人既说是怀了胎,那不如等上三个月,到时按您的意思,谢姑娘便有了四个多月身孕,必然会显怀,岂不是什么都明白了?”
又看向谢湖:“谢公以为如何?”
谢湖一时狐疑不决,还未出声,便听得支氏断然道:“那可不行,万一还没等显怀呢,她便想法子把孩子弄掉了,我们上哪儿说理去?”
虞蒙冷冷反问:“若想堕了胎儿,也得喝药,还会见红,她整日住在家中,岂能瞒得了二位?”
“她自己一人当然瞒不过去,可她不是还有您帮她么?”支氏阴阳怪气道,“似您这么医术高明的,说不准就用个什么高明的法子让她蒙混过去了!”
黄缜听罢,气不打一处来:“谢夫人,你可讲点理,别信口开河污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