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侯武技精湛,和夜鹞过了五招,即被生擒活捉。
小喽啰们被村民群起而攻之,各个鼻青脸肿,关进了荒废的牲口棚。
墙上插着火把,照得四下里通明。
夜鹞的白面具在火光映照下,透着一股森寒煞气。
即便是身处同一阵营的村民,也对他心生畏惧。更何况被打了个半死的小混混。
“大人饶命。”
他们平时欺压百姓,遇到真正有权势的人,立马就会化身缩头乌龟。
身为尊卑有序的卫道者,心灵被困于其中,甚至生不出反抗之欲念。
“安静。”夜鹞开言,牲口棚里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他走到成侯身前,伸出戴着黑手套的手,抬起他的下巴:“谁让你们来小石村闹事?”
成侯自知和夜鹞实力不在一个层级。行走在大夏律令的边缘,自然清楚实力强弱对于他们这种人意味着什么。
“地主古三为祈禳避灾,特派我等来小石村带走陈小姐。我发誓,没有任何出格举动。”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夜鹞的语气没有任何温度,比狂风呼啸的夜晚更冷,“他给了你多少钱?”
“一个月十两纹银。”
“可曾帮他杀过人?”
成侯只觉口干舌燥,喉结上下动了动,心虚回道:“杖杀过几个奴隶,从未动过平民。”
“你可知人皇新旨意?”
“小人知道,只是那时候是先皇在位,律令不保护家奴。如果是现在,借我俩胆也不敢干那种事。”
“难怪你徒有武艺,却没有行走江湖。你和剑客刀客相比,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小人少了什么?”
“风骨。”
“那玩意又不能当饭吃。”
“既然你如此现实,本官就用实际的手段对付你。”
成侯不敢言语。
他清楚夜鹞是个狠人,生怕他使用酷刑,急忙喊道:“大人别用刑,我愿意为您效劳。”
“本官是独行之人,不需要鹰犬相随。一个月给你二十两纹银,帮村民们办事。”
成侯没有原则,只要钱到位,让他照顾一条狗,也会毫不犹豫去干。
世上有仗义疏财的侠客,自然也有见钱眼开之人。
成侯显然属于后者。
“你们呢?”
“我们愿誓死追随夜大人。”
“夜鹞是我的代号,并非我的真名姓,不要拆开称呼。”
“小的明白了,夜鹞大人!”
“今晚你们在这牲口棚中静坐反思,明日去陈家负荆请罪。”
留下这句话,夜鹞凭空消失了。
“我的娘哎,还是个修仙者。”成侯仅有的一点反叛心理,也随之烟消云散。
卫义在狭窄的房间里插上一根火把,照得有如白昼。
陈兰穿着他的夹袄,坐在炕沿上,蜷着身子发抖。倒不是因为天气寒冷,而是余悸未消。
陈康问道:“卫义,乡亲们怎么会聚集到村口?”
“夜鹞大人傍晚时分来到我家,说了些晦涩难懂的话。不过有件事我听了个一清二楚。”
“啥事?”
“他说只要村民们团结一心,陈兰大妹子就不用嫁给五色锦鸡。为了她的幸福,我跑到村长家,成功说动了他。”
陈兰开口道:“夜鹞大人应该是牧先生的手下。”
“牧云吗?”
“近来只有牧先生说过要解救我,然后夜鹞大人就来了小石村。”
说曹操,曹操就到。
夜鹞推开房门,高大身躯被火把映照,投影到墙壁之上。
陈兰见牧云时正在生火做饭,曾见过他的身影,与墙壁上的影子对比,有着明显差异。
她本以为夜鹞就是牧云,见过影子,确认是两个人。
陈康跪地磕头谢恩。
陈兰也不含糊,当即跪在地上,给夜鹞磕头:“夜鹞大人,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夜鹞一手托着陈康的胳膊,另一只手托着陈兰臂膀,将父女二人搀起道:“牧先生命我来小石村解救你。这是本官的任务,你们无需挂心。”
“救女之恩,没齿不敢忘。”陈康有自己的看法。
夜鹞知卫义自幼家贫,尚未婚配,问陈康道:“本官今日做主,为卫义和你女儿证婚,玉成一对新人如何?”
“恐怕古老爷那关难过。”
“只要你们团结一心,区区古三何足挂齿。”夜鹞看向陈兰和卫义,“你们二人意下如何?”
陈兰瞥了一眼浓眉大眼的卫义,娇羞地移开了视线。
他们是青梅竹马,本就互有情愫。
只是身份低微,命不由己。
如今有个天赐的契机,若不把握,妄为男儿。
卫义当即跪下,朗声道:“草民跪请夜鹞大人为我们主婚。”
“你不怕古三和他的手下刁难你吗?”
“若得为眷侣,纵百死而无悔!”卫义态度异常坚决。
“假若古三执意要找你们的麻烦,届时如之奈何?”夜鹞像个高高在上的判官,以最冰冷的语气发言,天然给人一种距离感。
“大不了做个苦命鸳鸯,在黄泉下再续前缘。”陈兰率先回答。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嫁给五色锦鸡。
“你的家人呢?”
夜鹞的话,瞬间动摇了陈兰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决心。
陈康道:“他们可以远走他乡。我是把老骨头,只要女儿过得幸福,下黄泉也能瞑目了。”
“这是最软弱的选择。”
“夜鹞大人,请您为草民指点一条明路。”
“团结所有受到古三压迫的百姓,联合在一起将他推翻。然后陈其罪状,由本官送文书到上京城。”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
“你们连死都不怕,为何要惧怕一个养尊处优的地主?”
夜鹞的话,如雷霆般在卫义耳畔轰鸣。
“是啊!我连死都不怕,这点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你们做好准备,本官和陈康明日见证你们拜堂成亲。”
“父母之命已有,但还缺少媒妁之言。”
“我去找村长,他一定愿意做媒人。”卫义跑出了卧房,在漆黑夜风中拐过了街角。
夜鹞戴着官帽,仰头看向天际,披风随风摆动,发出寂寥的声响。
西北风肆虐的季节里,东南风刮过了小石村。
陈兰掀开门帘,走到夜鹞侧后方,被风吹得眯着眼问道:“夜鹞大人,团结百姓推翻地主古三,是牧先生的主意吧?”
夜鹞转身看向陈兰,默不作声,过了一阵说道:“这件事属于机密,本官无可奉告。”
隔着面具,陈兰看不见夜鹞的表情。
她愣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今晚的风向不同寻常。
“今晚刮得是东南风。”
“逆向而来的风,预示着什么呢?”
“春天快到了。”
“是啊,你们的春天快到了。”
夜鹞的话看似在谈季节,又仿佛另有所指。
陈兰猜不透夜鹞的心思,正如她看不穿隐藏在面具后边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