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陌芫转身上了芸幽阁,直接上了二楼,打开窗户,悠闲的坐在窗台上。
手里拿着果子,眉眼低垂,清冷的看着下方。
三个暗卫都不是笙帡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三人已然落了下风。
秦陌芫对着房门喊了一声,小二开门而入,屁颠屁颠的走进来。
她勾了勾指尖,眉心微挑,交代了一句。
小二有些疑惑,但也没有细问,快去准备了。
楼下打的如火如茶,好不热闹。
秦陌芫单腿曲起,手肘搭在膝盖上,指尖支在下颚,‘啧啧’摇头,“看来笙大将军的武功也不过如此吗。”
少年嘲讽的声音像是一巴掌狠狠打在笙帡的脸上。
男人脸色阴寒无比,手中的长剑一挥,眼看着就要杀了三个暗卫。
少年轻飘飘的声音从二楼飘下来,带着警告的意味,“这三个暗卫是父皇派给我的,笙将军确定要杀了他们?这样一来,笙将军不就是昭告天下,想要谋反吗?”
谋反二字轻飘飘的落在楼下,让几个副将都变了脸色。
就连笙帡刺向暗卫心口的长剑都折了回来,硬生生的扎进了一侧的柱子。
他眉心猛跳,眸底的阴寒阴森无比。
他即便功高盖主,即便掌握兵权,即便皇上也对他礼让三分,但却由不得他主动挑衅皇上的底线。
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他手握重兵,皇上正在找他的把柄,趁机收回一半兵权,他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抬眸,冷冷的凝着坐在二楼,闲散淡笑的少年。
黑眸微眯,泛着森冷的杀意。
身形一闪,攥着长剑,裹着杀意直冲二楼而来。
见三个暗卫也要上前阻拦,秦陌芫摆了摆手,“你们别动。”
她身形坐正,笑眯眯的看着笙帡飞身而来。
待人影靠近,她骤然落在窗内,端起一旁的红水朝着刚飞身而进的笙帡身上泼过去!
措不及防!
根本没有想到!
笙帡就这么被一盆辣椒水浇了个透心凉,顿时双眼火辣辣的失去了方向。
秦陌芫骤然闪身,泡在笙帡左侧,大吼一声,“大将军,小爷在这。”
笙帡的长剑刺过去,谁知另一侧腰腹骤然挨了一脚,整个人朝着窗外飞了出去。
这次的飞,是被房间里的少年一脚给踹出去的!
所有人震惊,持战杀敌的大将军竟然被废柴五王爷给踹出窗户?
笙帡浑身火辣辣的烧痛,尤其是双眸,像是被万千的大火焚烧,眼前黑暗,无法睁眼。
他凭借着听力,骤然腾身稳稳落在地上。
副将冲到他跟前,脸色大变,“大将军。”
笙帡攥住他的衣领,整张脸和头发都是红色,狰狞可怖,大吼道,“回将军府,快叫太医处理本将的眼睛!”
几个副将不敢耽误,这一幕着实吓坏了他们,若是笙将军有个万一可怎么办?
于是,几个副将将笙帡扶到马上,准备离去。
秦陌芫站在二楼窗户上,笑眯眯的看着下方,对着他们招了招手,“几位将军,慢走不送。”
几位副将冷哼,不敢言语。
笙帡嘶吼的声音响彻整条街道,阴沉可怖,“慕容芫,本将与你势不两立!”
秦陌芫手执茶盏,笑的冷然,亦是毫不畏惧的回了一句,“我等笙大将军来我府上做客。”
几个人憋着闷气快速赶回将军府,医治笙帡的眼睛。
街道里一片狼藉,秦陌芫摆了摆手,三个暗卫领命,飞身离开。
她转身离开,唇角的笑意渐渐敛起。
走过狼藉的街道,身后跟着几个侍卫,俨然一副狂妄自大的公子哥范。
只是脚步刚走了没几步,却又顿住,眉心一挑,淡然的后退几步。
站在一家酒馆门口,微微弯头,唇角戏虐的看向里面。
几个侍卫见此,脸色皆是一变。
完了,五王爷又要闹事了。
果然——
她转身,双臂环绕在身前,痞气勾唇,“那可是镇北侯府的人?”
一名侍卫哭丧着脸,点头应道,“是的。”
呵!
镇北侯府!
她可没忘镇北侯是如何对她赶尽杀绝的。
而这一切,皆是因为阡冶!
秦陌芫低头,敛去眸底的伤痛悲苦,还有无法抑制的仇恨。
她可是听说了,那个男人现在是北凉二王爷,而他真正的名字叫诸葛榕斓!
她如何也没想到,他竟然北凉皇嗣。
他竟然姓诸葛。
相识半年之久,她竟然是在临死之际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当时她死了,他一定很高兴吧?
至少,不会担心她会泄漏他的身份,不会泄漏他与国师的关系。
心狠狠一痛,蚀骨的痛。
她想要忘掉,却如何也忘不掉。
几个侍卫见五王爷站在酒馆外,低着头,身躯似乎有些薄颤。
原本清冷痞气的气息竟然有些悲苍,凄苦。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五王爷怎么了。
一人担忧上前,小心的问了句,“五王爷,您怎么了?”
侍卫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她缓缓闭上双眸,压抑住眸底翻腾的情绪。
半晌,沉了口气,这才抬头。
侍卫清楚的看到五王爷漆黑的眸底快速隐去的伤痛仇恨。
但只是一瞬,她俨然又是之前的模样,洒脱随意,痞气不羁。
仿佛方才的一切情绪都是一场虚幻。
她淡淡一笑,“镇北侯府,挺有缘!”
言罢,少年拾步而入。
几个侍卫认命的叹口气,快速跟着前去。
踏进酒馆,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让人还未喝酒便有些醉意。
酒馆的中间的桌子上,一个男人坐在木质的轮椅上,手里掂着酒壶,大口的喝着酒。
脸上带着一张棕黑色的面具,面具下,一双醉眼迷离的双眸看着手里的酒壶。
她知道,他毁容了,不得不戴面具。
他的脸是当初她抓的蛇毒造成的,如今半身不遂也是蛇毒所致。
没想到这厮还苟延残喘的活着。
一撩前袍坐在他对面,迎着韩岩绪瞬间阴森的目光,她淡淡一笑,“瘸子?残疾?”
周围的人皆是心神一紧。
这人是谁?
竟然一进来就坐在镇北侯府三少爷的对面,如此大胆的戳中对方的要害!
镇北侯的三少爷原本就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自从被毁容,双腿被废,更是变得残暴。
所有人见了他皆是避之不及,这人比笙大将军可怖许多。
笙帡从不欺负软弱之人,那是强者一向的高傲。
而韩岩绪,凡是他看不过眼的,凡是比他弱的,强的,他都会亲手毁了对方。
将酒壶重重掷在桌上,韩岩绪阴森着眉眼,像是蛰伏在草丛里的毒蛇,卷着嗜血的光芒。
他重重抬手拍在桌上,阴毒张口,“你再说一遍!”
秦陌芫淡淡一笑,手肘撑在桌上,“瘸子,残疾——”
她身子前倾,笑眯眯的开口,又说了三个字,“丑、八、怪!”
“碰——”
桌子被掀飞,秦陌芫退身,恣意洒脱的站在远处,负手而立。
韩岩绪脸色阴沉可怖,大手一挥,愤怒道,“给我抓住他,带回府上!”
身后的几个侍卫冲来,脸色同样盛着阴森森的气息。
王府的侍卫要动手,被秦陌芫摆了摆手,“你们别碍事,退后。”
好吧。
几个侍卫的武功还不如五王爷,他们怯怏怏的退后。
韩岩绪的手下手握长剑,想要抓住秦陌芫,都被她几招之下给直接打趴。
她缓步走向韩岩绪,抬脚踩在他的凳子边缘,凉薄的语气裹着阴寒,低低响起,“你那玩意是不是不中用了?”
迎着韩岩绪瞬间阴森怒意的瞳眸,她挑眉痞气一笑,“当时蛇血溅在你脸上的滋味现在可还记的?那些蛇爬在你身上的冰凉恐惧感,可记忆犹新?”
随着她每个字落下,韩岩绪的瞳眸便紧缩几分。
直到最后,他瞳眸狠狠一缩,脸色骤变,浑身紧绷颤抖着,声音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的蹦出来,“那个蒙面人——是你?!”
秦陌芫身子微弯,讥诮挑唇,“真可怜你,身残半年之久才知道是我。”
握在轮椅上的双手骤然青筋暴起,恨意一点一点的从瞳孔里侵蚀而出。
“我要杀了你!”
他怒吼一声,大喝道,“出来杀了她!”
同时,他拔出轮椅上悬挂的长剑,直直的刺向秦陌芫。
与此同时,酒馆上方骤然跳下两个黑衣人,手中的利箭在晌午的光线里泛着寒光。
秦陌芫淡淡一笑,终于逼出来了吗!
她也不避开,只是摆了摆手,暗中的三个暗卫骤然闪出来阻拦那两个黑衣人。
而韩岩绪的长剑眼看就要刺入她的心口,听见身后动静,她沉喝一声,“都别过来!”
几个侍卫脸色煞白,愣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过去。
长剑势如破竹,刚触碰到她的心口,骤然一股力道打断了那柄长剑,韩岩绪的手臂都被震的生疼。
而秦陌芫被一道玄色身影抱着离开,速度极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几个侍卫脸色大变,大喊道,“快别打了,五王爷被抓走了,快救五王爷!”
五王爷?!
所有人一怔,原来那个少年竟然是让他们免去一年粮税的王爷。
韩岩绪更是一震,凶腾在眸底的杀意骤然轻散,化为阴狠,错愕。
他竟然是消失十年的五王爷,慕容芫!
方才他差点杀了她!
即便没有杀她,若是伤了她,伤了她……
如今被皇上一直冷落的镇北侯府只怕更是如履薄冰,甚至从此在祁安城消失。
*
龚祥客栈的三楼客房,一个男人抱着另一个人踹开房门,男人一挥长臂,房门骤然关上。
一时间,整个房间充斥着浓郁的冰冷还有怒意。
男人放开她,脸色阴沉,扇柄抵着她的脖颈,声音沉怒,“你疯了!”
秦陌芫有些疑惑,抬手挥掉抵在脖颈的扇柄,“你才疯了。”
韩九忱脸色微变,转身坐在软椅上,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你可以杀了韩岩绪,但绝不能连累镇北侯府。”
他岂会不知这丫头脑子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故意让韩岩绪刺伤她,告知皇上,皇上定然会给镇北侯府安上一个刺杀王爷的罪名。
本就被皇上敌对的镇北侯府再安上这么一个罪名,从此以后再无翻身之日。
她在报复镇北侯,想要毁了镇北侯府!
秦陌芫拧眉,若有所思的看着男人僵直的背影,心头一抹不可置信的念头骤然划过。
她走到他对面坐下,错愕的看着攥着茶杯,凝眉冷脸的男人。
沉吟了半晌,她这才问出口,“你是镇北侯的儿子?”
犹不敢相信,她眨了眨双眸,生怕自己错过男人脸上的任何情绪。
韩九忱拧眉,俊逸的容颜泛着寒光,还有压抑的冷厉。
他低敛着眸光,始终缄默不语。
过了半晌,男人低哑的声音很是冷淡,“我是镇北侯府的大少爷,韩九忱。”
靠!
还真是!
这么说,他和韩岩绪是兄弟?
简直了!
秦陌芫捏了捏眉心,颇为苦恼。
男人抬眸,目光一瞬不瞬的凝着她,“慕容芫,看在我也帮了你这么多份上,不要对镇北侯府动手,至少现在不行。”
他眸光低敛,手中的茶杯顷刻间被捏碎,掌心泛着鲜红的血液,眉目有些熊红。
这是认识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失控。
她看向窗外,沉吟了半晌,似在出神,又似在思索。
半晌,只听她疲惫的声音夹杂着一种承诺,“好。”
茶水流淌的声音响彻房间,男人似是松了口气,“谢谢你。”
韩九忱看了眼她,说了一句,“下月中旬便是你的生辰,我这边得到消息,北凉过来的人,其中会有阡冶。”
眼睫轻颤,他清楚的看见女人眉眼跳动,唇畔顷刻间紧抿在一起。
秦陌芫冷笑,无畏挑眉,淡淡的看向韩九忱,“我与他,早已没了关系。”
她起身,刚走到门外,男人声音再度传来,“但愿你能真正的放开。”
*
青石砖的道路上,马车缓缓而行,
马车上,阿华的声音有些不岔,“这个五王爷竟然不在府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车内,青锦誉始终低敛着眸光,看着桌上的茶盏,不知在在想什么。
慕容燕肖因为去了没见着五王爷,先行回府了。
忽然外面骤然响起阿华的声音,带着震颤,惊惧,错愕,“五少爷,我,我好像看到秦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