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却见和尚凤眸轻阖,并未醒来。
试着挣脱大手的禁锢,骤然感觉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心里一惊,抬眸间便撞进一双幽沉的凤眸,眸底有些猩红,还有凉薄。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说过,既然选择了留下,就永远别想离开。”
秦陌芫心头微颤,何时和尚竟然变的这般强势霸道了?
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她竟然还是喜欢之前那个赢弱,不善言语的和尚。
她倾身而下,笑眯眯的凑近他的薄唇,“我只是去看看而已,很快就回来。”
和尚一瞬不瞬的凝着她,凤眸依旧猩红寒凉。
最终,秦陌芫认怂了。
她直接盘腿坐在榻上,反手握住和尚的手,“我不走了。”
和尚的视线始终徘徊在她身上,薄唇紧抿着,下颚微微紧绷。
秦陌芫眨了眨双眸,悄悄的侧眸看了下,正对上和尚依旧凝着她的目光。
她瞬间正襟危坐,看着前方。
“想去便去吧。”
和尚松开她,语调寒凉。
手背的力道一松,她垂眸,却见和尚凤眸轻阖。
她起身下榻,打开房门走出去队童豆豆说了几句话。
不到几步的功夫,再次转身而入,直接坐在和尚边上,牵起他的大手,笑眯眯的,“我回来了。”
和尚微怔,凤眸轻抬,深深的凝着她。
“秦哥哥,我找到了。”
童豆豆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她轻声道,“进来。”
当童豆豆手里拿着一封信函进来时,她脸色微微有些紧绷。
打开看着里面的内容,只是寥寥一句话。
“有事先离开一步,凤城见。”
究竟有什么急事,即便受伤了也要离开?
*
和尚休养了三日,这三日,秦陌芫一直未见过无绝,好像他消失了一样。
就连大黑都没看见。
三日前她要将童豆豆送回去,谁知小屁孩直接赖在和尚跟前,沉默不语。
一说回家,立马不回。
她就纳闷了,小屁孩这么喜欢和尚?
秦陌芫去山上准备猎几只兔子开荤,谁知刚踏出寺庙门,身后便传来一声狗叫。
直接惊的她跳到墙上,怒瞪着对着她摇摆着尾巴的大黑。
该死的,三日不见她以为他们离开了。
这死狗怎么还在!
只是这次大黑狗对她殷勤的摇着尾巴,没有一丝恶意。
双方对峙了许久,最终秦陌芫跳下高墙,戒备的看着大黑狗,一步步的朝山上而去。
而大黑狗远远的在后面跟着她。
前方一道残影闪过,秦陌芫一喜,是兔子!
她悄无声息的冲过去,却在下一刻猛地顿住脚步,蹲在地上利用眼前的大石头阻挡她的身躯。
远处,白雾稀薄,笼罩在那人身上。
一身玄色衣袍,负手而立,背对着她,在他周围,跪着三个黑衣人。
那人声音冷沉,就像山间的白雾,飘渺森冷,“一个和尚都解决不了,要你们何用!”
秦陌芫心头一震,蓦然间一股念头滑至心头。
三个黑衣人中的一个低声道,“回七爷,并非属下杀不了,而是有一个男人忽然冒出来救了他,那人武功高强,皆在我们三人之上。”
玄色衣袍的男人脸色冷厉,“可看清那人是谁?”
三人摇头,“此人蒙面,我们没有看到。”
“谁?”
冷厉的声音裹着浓厚的杀意。
秦陌芫紧绷着神色,骤然弯身,而这时才发现远处摇着尾巴的大黑。
靠!
这死狗是见不得她活的好好的吗?
这时候跑过来是想对方发现她吗?
远处的大黑摇着尾巴,猛地朝另一个方向闪去,那速度,快的秦陌芫咋舌。
和之前追她的速度相比,简直快了不知多少。
所以,每次大黑狗追她,那速度缓慢,是故意逗她,看她笑话的吗?
远处的人见只是一只狗,冷嗤一声,“一只畜.生而已。”
秦陌芫坐在大石头后,脸色紧绷,也瞬间明了和尚受伤的真正原因。
什么淤泥滑倒全是谎言。
是被这拨人追杀,袈裟上锋利的划痕,明显就是利剑所为。
那个救阡冶的蒙面人是谁?
会是明净吗?
“继续暗中跟着他,找准机会杀了他。”
三人应声,转瞬间离开。
秦陌芫悄声离开,谁知倒霉的一脚踩在断枝上,发出嘎巴一声。
这就是每次偷听都能被发现的戏码吗?
她懊恼的拍了自己一脑门,果然,身后传来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出来!”
一道利器骤然射过来,打在石头上发出“铮”的一声。
“再不出来休怪我杀了你!”
秦陌芫抿唇,一撩前袍,索性站起身。
在她直起身的同时,对方脸色骤然一变,长臂一抬,宽大的袖袍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阴冷的眸。
秦陌芫微眯着眸,这人身影熟悉,而且这举动,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绝对认识这人,而且这人也认得她!
“你是谁?”
她拾步而去,骤然一把利器再次射入她的脚边,男人阴冷的声音喷薄而出,“再向前一步,废了你的腿!”
秦陌芫微挑眉,笑眯眯挑眉,双臂环绕,“一个大男人遮遮掩掩的,有本事露出你的脸让小爷看看。”
袖袍下,一双眸阴冷无比,他步伐后退着,明显不想和秦陌芫对着来。
看着他的身形,还有衣袍的颜色,脑海里忽然冒出一抹身影。
她沉声道,“那晚站在树上朝我射箭的人是你!”
怪不得如此熟悉!
对方冷笑,陡然撕扯袍角的一块布绑在脸上,手中的长剑凌空一挥,泛着无边的杀意。
“那晚没杀了你,今日你就别想逃。”
“小爷也没想逃!”
秦陌芫冷笑,单手负后,抽出匕首,悄悄的将手中的东西攥在指缝之间。
两人对峙,打在一起,急招之下,两人的武功似是不相上下。
秦陌芫邪性挑眉,“你的武功也不过如此。”
对方眸色危险的眯起,招式越发凌厉。
秦陌芫弯身,横着手臂骤然行至他身后,匕首朝他后心刺去。
对方显然预料到她的招数,横剑阻挡。
却不料她只是虚晃一招,左手骤然一抬,绕在他前方。
最终脸上一痛,察觉到黑布掉落,骤然退身抬手捂住脸。
而左脸上,鲜血瞬间溢出,泛着疼痛。
“卑鄙。”
对方阴冷的瞪着她。
秦陌芫冷笑,仰着头,冷傲挑眉,“对你这种连脸都不敢露的,小爷不知光明正大了多少。”
话刚落,身后骤然袭来一股寒风,速度之快,她还未来得及回头,只觉得后颈一痛。
在倒地之际,她都没能看清打晕她的人是谁。
*
天色渐晚,落日的余昏轻轻洒洒的落在官道上。
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行,车帘被风轻荡,隐约能看到里面的人。
被黑布蒙着双眸,毫无意识的靠在车壁上。
马车外坐着两个人,一个侍卫,背着长剑,认真的驾马。
另一个男人锦衣绸缎,优雅的坐在马车外,观察着手里的东西。
马车内似乎传来低吟的声音,男人薄唇微挑,眸底流光溢彩。
车帘被掀起,一只手臂伸出,五指收拢,猛地攥住男人的衣襟往后一拉!
随即,一张清秀的小脸露出来,双眸透着阴狠,手中的匕首横在他脖颈处。
男人顺着她的力道,抬头后仰,在看到熟悉的容颜时,马车内的人神情错愕,“竟然是你!”
没错,她是秦陌芫!
特么的自己又被苏扈楝这厮暗算了!
她千算万算没想到打晕她的人竟然是苏扈楝!
男人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臂,挑着眉轻斥,“喂,注意下你的匕首,别划了本王白皙如玉的肌肤了。”
还白皙如玉?
呸!
秦陌芫心头作呕,直接将苏扈楝拉近马车,匕首横在他脖颈处,冷眉沉声问道,“你为什么抓我,什么目的,那个玄色衣袍的男人是不是你的同伙?你们要带我去哪?”
苏扈楝顺势躺在软榻上,姿态随意,风雅中透着几许放荡不羁。
他微仰着头,很是苦闷的纠结,“你一连问了这么多问题,本王该回答哪一个?”
秦陌芫懒得跟他废话,匕首一动,顿时一丝鲜血溢出,“说!”
无视脖颈的痛处,苏扈楝俊眉微拢,指尖轻弹了下匕首,“匕首拿开,本王慢慢告诉你。”
秦陌芫冷笑,身子前倾,灼热的气息喷薄在男人鼻息处,“当小爷弱智吗?”
匕首拿开,还由得了她吗?
男人冷嗤,好整以暇的耸了耸肩,“你认为凭你的三脚猫功夫能挟持的了本王?”
怎么一个二个的都说她三脚猫功夫?
她不就是不会轻功吗!
手上用了力道,骤然起身蹲在他面前,另一只手握着小刀,对着的方向,郝然是他的心口。
她邪性挑眉,笑的痞气,“那这样苏使臣可还挣脱的了?”
只要他一动,这把小刀便会毫无误差的扎进他的心口。
苏扈楝却是淡淡一笑,勾着手臂枕在脑后,绝艳俊美的容颜笑看着她,“果然论起卑鄙,本王自愧不如。”
呵!
秦陌芫被气笑了。
男人却是眸色微眯,“离本王远点,本王没有断.袖之风.”
她清晰的从他眸底看到了一抹抗拒和嫌恶。
唇角痞气一挑,她骤然倾身,灼热的气息愈发的逼近,“忘了告诉苏使臣,小爷我,喜欢男人。”
男人脸上微怔的容颜很明显,脸上的嫌恶也骤然放大。
就在他准备动手时,秦陌芫一个起身,将苏扈楝扑了个满怀。
而匕首扎在他的心口,笑眯眯的,“苏使臣,小爷发现一件趣事,你什么问题也不用回答我了,我自愿跟着你,谁让你忽然入了小爷的眼。”
言罢,她微微低头,唇畔眼看着就要覆在男人唇上。
苏扈楝脸色彻底冷了,大手猛地攥住她的手臂,“滚下去!”
秦陌芫依旧笑眯眯的,低头附在他耳畔,灼热的呼吸喷薄而来,“小爷被你迷上了,滚不了了。”
苏扈楝只觉得头疼。
他忽然觉得自己掳了个小祖宗回来。
低敛着眸,他脸色阴沉道,“你下去,本王告诉你想知道的。”
秦陌芫轻笑,忽然伸手在他白皙如玉的面颊上捏了捏,“小爷发现苏使臣这肌肤,比女子的都精致。”
对上苏扈楝骤然阴沉冰冷的目光,秦陌芫心情大好。
起身坐在对面的软榻上,笑眯眯弯头,“苏使臣请说。”
苏扈楝冷着脸,取出锦帕不停的擦拭被她触碰过的地方,弹了弹身上莫须有的灰尘。
他凉凉的看着她,“第一,本王是受人之托带你去大齐,第二,你口中玄色衣袍的男人本王不认识,第三,目的很简单,那人让你在大齐避难,等凤城战乱过了再送你回去。”
秦陌芫心里大惊,脸色却是平静至极。
她没想到苏扈楝抓她的目的竟是如此。
她凝着他,望着他的黑眸,眸底一片真诚,还有浓的抹不开的黑。
对方一弹衣袍,好整以暇的说道,“是不是想知道是谁托付本王的?”
秦陌芫紧抿着唇,冷冷的蹦出一个字,“说!”
苏扈楝淡笑,笑意却是有着狐狸般的算计,“本王也不知道。”
秦陌芫脸色一黑!
这货是故意逗她玩吗?
她也好奇,究竟是谁在暗地里帮她?
凤城战乱……
她问道,“凤城为何会战乱?”
苏扈楝一撩前袍,慵懒的靠在车壁上,声音透着一抹轻蔑,“南戎和北凉的小城互相打斗而已。”
南戎,北凉……
莫非这一切都和白钺琵有关系?
那晚白钺琵派人杀青锦誉,毕竟青锦誉目前的身份是南戎使臣。
若是青锦誉死在北凉,那南戎皇帝必然会以为北凉想要有意挑起战争,两朝一定会发起战乱。
可是青锦誉没死,白钺琵的计划失败,南戎和北凉怎么还会有战乱?
莫非……
她想起那个玄色衣袍的男人,那晚,他用箭射死那个大哥。
为的是不让那个人说出白钺琵的位置。
他莫非是北凉人,还是北凉皇室?
若是他和白钺琵联手,就算杀死青锦誉计划失败,也会在用其他办法来挑起两个小城的战乱。
在北凉她见过的人基本都是皇室中人,那抹身影……
秦陌芫神情一顿,眸底划过愕然,莫非是他?!
她抬眸,冷声问道,“之前围场你将我点出来,是不是也是受人之托?”
苏扈楝微挑眉,“你脑瓜子还算聪明。”
还真是。
她就说,这个苏使臣奸诈狐狸,不坑死她就不错了,怎会出手帮她。
“那个人和这次的是同一个人吗?”
苏扈楝耸肩,脸上有些茫然的淡笑,“本王不知。”
秦陌芫抿唇,知道他是在跟自己打马虎眼。
对方定然是和苏扈楝之间达成了某种交易,这交易还是苏扈楝最看重的。
不然这老狐狸怎么会出手帮她。
她现在担心阡冶,那个玄色衣袍的男人可是派人盯着阡冶,找准机会杀了他。
她绝不能跟着苏扈楝去大齐,必须想办法离开。
望着外面渐渐黑沉的天色,秦陌芫的心也蒙上了一层黑云,沉重万分。
*
到了凤城已是六天后,他们快马加鞭,终于赶到了县衙府外。
兆明蒲看着眼前的四个人,两男两女,有些疑惑。
阿六上前,将腰牌取出来,“我们是四王府的人。”
兆明蒲一惊,当即下跪,却被阿六阻拦,“你去通知年大人。”
楚知儿站在一侧,双手绞着锦帕,头微低,红唇轻抿,白皙的面容有些晕红,水眸下,隐藏着难以抑制的雀跃。
阿华扫了眼身侧的楚知儿,眸色微闪,看向衙门内。
三妹一直注视着阿华,没有放过他的视线在楚知儿身上流连。
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粗布麻衣,更是怯怏怏的心中叹气。
衙门内,书房外,兆明蒲轻轻敲门,里面传来温润的声音,“进来。”
他走进房内,双手拱起恭敬道,“大人,四王府的人来了。”
年旻禾抬头,眉眼微怔,“确定是四王府?”
兆明蒲低头,“此人亮出了四王府侍卫特有的腰牌。”
闻言,年旻禾起身朝外而去,“出去迎接。”
*
秋风萧瑟,吹拂的衙门外有些清冷。
楚知儿抿着红唇,幽幽抬头,刚要低头,目光骤然落在亚衙门内那道翩翩君子的身影。
一身月牙白的衣袍迎风翩诀,墨发轻扬,单手负后,缓步而来。
周身的气息亦如几年前,温润如玉,浅淡静雅。
浓深的眉眼透着刚正不阿的坚毅,薄唇轻抿着,朝着门外拾步而出。
楚知儿的心瞬间猛跳,紧抿着红唇,脸色都感觉如同火烧。
两年了,她已经两年没有见他了。
不知,他是否还念着她?
在他的目光看过来时,她蓦的低下头,脸色更是红了一圈。
阿六双手拱起,恭敬道,“年大人。”
年旻禾走到他们前面几步停下,微抬手虚扶,“你可是四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阿六?”
阿六点头,再次拿出腰牌,“正是。”
他看向阿华,微微颔首。
阿华他知道,是秦家寨的人。
只是这两位姑娘。
三妹笑眯眯上前,直接自我介绍,“我是三妹,临城来的,是阿华的未婚妻。”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