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人附和道,“你个小姑娘家家的说话怎如此恶毒?什么叫发在这里?
你是说可怜的婆子知道自己快要死翘翘了,专门来讹你是这么着?
咱应嘉县多少年没出个这种老贫婆了,你少往个死人身上泼脏水!”
“就是,看你是狗急了跳墙,我们大伙可是看得真真的,大娘就是喝了你们的水才出的事!”
“可不就是!”一声叠一声的叫嚷,男人托着女人说,女人怼着方紫玲的面喷唾沫星子。
“你难道不知人有回光返照这一说吗,毒药还有个发作时间呢,谁说喝第一口就得出事……”
方紫玲气得咬牙切齿,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没有的事,他们张嘴就来,真是黄鹤楼上看翻船,不嫌事大的主。
她盯着那个笑得最贱的男子就要冲上去,却被梧桐及时伸手拉了回来。
“别去,别中了他们的连环计!”
她喊来的伙计也是风风火火赶到了店门口,不能关店门就只能用身体保护着现场,跟那些围观的人互相地飙脏话。
骂的面红耳赤了,推搡的动作就多了。
梧桐在后头一再地喊他们别动手别动手。
可自己人不动手,不代表那些找事的不动手啊,不知谁就扔过来一些烂菜叶子砸在了伙计脸上。
士可忍孰不可忍,高大的伙计猛地就冲了出去,一个蛮劲将那妇人用力往外一推。
那妇人借力使计,地上一栽,倒地之后就往地上一趴,也不哼气,做出那被伙计撞晕了的样子。
好嘛,那些特别‘热心’的百姓就更激动了。
喊打喊杀地就跟伙计动起手来了。
一边打,一边骂,骂大宝贝人多欺负人少,店大欺客,毒死人啊,叫喊声把街头新店装潢的声音都盖了下去。
越来越多的百姓围拢过来,就跟钱塘江涨潮一样,‘呼啦啦’乌泱泱的人把大宝贝围了个水泄不通。
也不知个来龙去脉,就高喊着穷人帮穷人,一拨人喊着大宝贝的东家跑了,一拨人喊着要替枉死的老妪报仇,一拨人想趁乱摸进店里去顺点东西……
方紫玲寒心不已,不停抹眼泪。
人性就是这样,人红万人捧,人跌万人踩。
邻家铺子,平日里与她们进进出出都笑脸相迎,这会挤在人群里却是一副阴阳怪气,幸灾乐祸的嘴脸。
平日里这些人总是吉利话挂嘴边祝贺个不停,其实打心底还是希望你不要吉利才好。
…………
景云巽带着衙役匆忙赶到,不用锣声开道还到不得前头去呢。
哪怕有了锣声,人潮也把景云巽挤得就像江中的小舟,东飘西荡。
行至半路,就看着前头还有个老头子被人潮推来搡去,一副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景云巽认识他啊,杏霖医馆的杨老,忙不迭往老人家所在方向艰难迈步,把人从人群中扒拉出来,二人飘荡荡,荡飘飘,到了大宝贝门口。
佩刀悬鞭衙役很快封锁了现场。
鞭子甩起来,挑事的百姓才算偃旗息鼓,老实巴交站在圈外翘首以盼。
直勾勾盯着,就怕东家搞什么小动作呢!
杨老一口气都没喘匀,放下药箱,就把老妪眼皮掀开瞧了瞧。
眼白灰霾,瞳孔涣散。
再一把脉,脸色就沉了下来,立刻翻箱子找出一颗药丸,塞到老妪嘴里去。
梧桐急忙,“是中毒了吗?”
杨老撇着嘴点头,这可难办了,救不活这人,梧桐就要摊上人命官司了。
景云巽也不免紧张,忙向梧桐打听前因后果。
梧桐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给二人复述了一遍。
杨老听罢,连连摇头,“你们看她,身似三秋败叶,命如五鼓残灯,纵未即死也是少吉多凶啊!”
景云巽一脸沉凝,“还请杨老再想办法,需要什么药材我立刻命人去找,此人不能死,梧桐不能坐监。”
杨老连声直叹,他又何尝不知个中厉害。
可这就是无妄之灾,就冲着梧桐来的啊。
又不知她具体服用的何种毒药,如何寻找解毒药材,再者,有些毒压根就没有解药。
杨老目光一转,既然梧桐说老妪就是一个人来的,这么久也没人来认亲!
干脆……
他突然‘啊呀’一声,一屁股就往地上坐去。
“是老朽啊,老朽害了你啊……”
高呼一声,掩面痛哭起来。
景云巽与梧桐飞快对视一眼,这……
虽然牵强,可杨老已经演上了,不能没有人做托啊,不然这戏就演不下去。
景云巽内心一叹,罢了,为了表哥,也为了大局。
他一甩袍袖,沉下脸来,声正言辞,睨着杨老怒斥,“好你个庸医,究竟怎么个情况,还不赶紧给本官言明!”
此话一出,露天环境下,四周居然是一片寂静。
“欸欸欸,是是是,大人啊,这妇人,老朽认识啊,今晨到我医馆来看病,说是……”杨老从袖兜下露出眼来,瞄老妪的嘴唇,又哼哼唧唧地哭道,
“胸闷头疼,老朽一把脉,发现她有中毒迹象,便与她说解毒的药钱得二两银子,大人啊,真不是老朽坐地起价,那些都是名贵药材,这个价格都已是去掉诊金和利润了,可这妇人还是嫌药钱太贵,老朽忙着别的事,一转身妇人就不见了,我悔啊,我恨自个咋没将她强行留下来,恐怕是这妇人毒发之时,正好经过这儿,就栽到在大宝贝门口了……”
百姓听到这话,就跟那凉水滴入热油锅一般,“哗”一声炸了锅。
啊,原来还有前因呢。
那是谁喊出来大宝贝毒死了人,这不是散播谣言吗?
景大人生平最恨的张嘴就来,胡编乱造者,那墙上还写着不信谣不传谣的文明标语呢!
这不是明知故犯吗,煽动民乱吗?
梧桐也看呆了,之前老妪倒在她面前她都没有懵圈,倒是被这两人的演技给惊呆了。
心底一股暖流漫过,竟让她想哭。
种善因得善果,人命攸关之事,杨老和景云巽居然能无条件的信任她,可她,又怎么能让杨老清誉受损呢?
她正欲开口强解,却被杨老狠狠地捏了一下手,这一迟疑,就听景云巽喝来衙役,“来人啊,把这庸医给本官押解上绑送入大牢,本官要要亲自审上一审。”
“是!”
“将这妇人一并抬去衙门,请仵作过来查验一番,看看究竟身中何毒!”
“是!”
“现场人等,谁脸上挂彩,叫唤最凶,散播谣言者也一并押走。”
“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