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天没亮,家里的妇人就起床准备了。
今日是一个值得凌家所有人刻骨铭心的大日子,茶寮今日开张了,凌家也在天时地利人和的幸运中拥有了属于一家人的第一份正经营生。
破晓时分,孩子们也陆陆续续起床来,梧桐换上了一套从表哥那讨来的短打短裤,头发高高束起于头顶,包进布巾里。
俊俏少年郎喜滋滋地奔出房门,堂屋里吃早饭的几人看着她女扮男装的别扭模样,好笑得不行。
“为何要穿你表哥的衣裳打扮成男孩子?”彭氏笑问。
“方便干活嘛!”
“可这张脸……分明就是女娃娃,谁看不出来啊?”
“那是因为大伙知道我是女娃,别人不知道自然不别扭,对了,我还学了一套男人走路的方式,外公外婆你们看我啊……”
梧桐说着,就在桌边溜来溜去,加之表哥的衣衫略显宽大,穿在她身上吊儿郎当的,就像只划水的鸭子一般,逗得彭氏都笑出了泪来。
梧桐最关注的,还是凌月的态度。
娘亲不愿让女娃子抛头露脸,她怕娘亲突然临门一脚在这等着她呢,不卖力逗笑娘亲,心底没谱。
唐氏抹掉嘴边笑喷出来的口水,“行了行了,别作妖了,肠子都快笑打结了,赶紧吃早饭,今日可是有大事要办,不能耽误吉时。”
梧桐哎了一声,眼角分出一抹视线看向凌月,见她有在偷偷掩笑,这才收势,往饭桌边坐去。
吃罢早饭,凌大成去了趟太公屋里,与阿爷说了今日的茶寮开张的喜事,领着一家人与彭氏暂别。
一行人赶到茶寮,立刻就投入到煮水烧茶,炒螺的各项准备工作中。
烧茶用的水从头家茶寮后的泉水池边打来。
打水来来回回都得从人家后门进出,唐氏和凌月商量下,给店家送了个利是,以免进出次数多了店家甩脸子。
凌家的茶寮三天能盖成,感觉就像三只小猪第一次盖的房子,就透着那么些不靠谱!
但若知道,那就是一个就是一个类似四面亭一样三面漏风的亭子,外加一面灶房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临时建筑,倒会觉得三天盖成都是泥瓦匠拖延工期了,不过……
精打细算了一辈子的凌老汉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
实际耽误时间的活儿都用在梧桐强烈要求的灶房上。
她总觉得,即便是卖茶,也得有个前后之分。
必须按照现代餐饮店的标准,要做到餐区、制作区和服务区域合理划分,避免相互干扰。
后厨里做好干湿分离,冷热间隔。
大伙都问她,要灶房弄啥咧,她现在也说不清楚,就说茶寮要考虑顾客多样性,有些人来喝口茶走了,有些人会坐下来聊聊,设个灶房备些茶点零嘴也是一特色嘛!
罢了罢了,左右灶房就是砌了四面墙外加一口灶台而已,不耽误事!
这儿,就不得不提一位功臣,那就是暗恋凌月多年的木匠洪进宝洪大叔。
出人又出物,茶寮建成与软装,屋顶和座椅板凳等等物料,靠的是洪叔柴房里这些年做生意攒下来的淘汰、跑单等旧货,他回去拾掇拾掇,凑合着先用嘛。
至于报酬,他说不要,但也不好使,凌月岂能占他便宜。
县衙租赁地皮之事确认属实之后,洪进宝找来泥瓦匠,带着凌老汉去了趟县衙,抽签拿到最末位的一块地皮。
凌老汉当时十分伤感,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咕咕叨叨,骂骂咧咧,上升到这一辈子运气都不好。
他就不该来,回去该怎么跟老婆子交代?
可当他们跟着衙役到了现场,在衙役用白灰划出地界后才惊喜地发现,这末位的档口虽说离城门稍远一些,但是能非法占道啊!!
旁边一大片靠近树林的空地没有其他规划了,都是他们的了,怎么看都比旁边一家大两个,凌老汉这才转悲为喜。
泥瓦匠们赶紧开工了,干一天就得一天的工钱,时间不可浪费去,而所有刨坑,打地基,拉土渣这些事,也都是洪进宝帮着监督张罗。
泥瓦匠与他都是老熟人了,谈下来的工钱也实惠,故而大舅的炒螺生意并未受到影响,他每日依旧到集市卖半日炒螺,挣的钱就来付泥瓦匠的工钱,下午就在茶寮帮忙拌浆,抵掉半个人工,就这么忙里忙外有了这个茶寮。
茶水煮好,桌椅板凳擦拭得干干净净,凌老汉笔走龙蛇在红字上写上“开张大吉”四个大字,往门楣上一贴,茶寮就这样低调开张了。
这跟梧桐生活在现代看见的门店开张完全不一样啊,新世纪前是一条街的炮仗满天飞,新世纪什么电子鞭炮,氢气球标牌,开业花篮,宾客如云,司仪调动气氛趁机收割一波充值会员等等等等……
这……
而这,也就意味着门可罗雀。
彼时,大伙心态还很稳,吃茶的顾客嘛,迟早是要来的。
闲来无事,凌老汉带着几个孩子,用簸箕去树林里捡些碎石头,将店门口坑坑洼洼的黄泥地填平,以免有客人上门不注意脚下绊摔了,找他们扯皮。
日头渐高,城门口来往行人增多,步履匆忙奔赴未知,车驾飞驰而过,扬起一片黄沙,凌老汉无奈摇头,他就说了,就是来这吃土的。
反观凌大成,在店旁煮着他的炒螺。
他都想好了,茶寮刚开始经营,没生意属于正常现象,待得炒螺煮好,店里不忙的话,他就挑着担子继续去集市边摆摊,也省得被凌老汉嗤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梧桐看了眼凌大成,歪嘴一笑,“大舅,别坐着了,出去吆喝啊,像你在集市卖炒螺那样。”
凌大成急忙吐掉茶叶渣子,讪讪道,“我卖炒螺也没吆喝啊,客人都是自个上门来的。”
“哎呀,走吧走吧,我和你一块。”唐氏拉着凌大成到了大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