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子衿阁中换了一遍新,张灯挂彩,好不热闹,丫头小厮们进进出出。
清香涌入鼻中,阿冽从清梦中醒来,见屋中丫头们正收拾打扫,忙作一团,甚有些眼生的,且道:“楼中可是有什么大日子么,怎么这般忙碌?”
见她醒来,绿漪为她披了件衣服,笑道:“姑娘你忘记了么?还有五日便是花魁之选了。”
说罢,瑾萱正掀帘而入,笑颜如花,“这厢还怕妹妹没起来,未想妹妹刚好醒来,我也是不请自来。”
“阁主。”阿冽请礼,绿漪也伺候着她洗漱,整理仪态。
瑾萱吩咐着丫头小厮,严厉苛责,“离花魁之选只有五日了,近些日你们要好好伺候清澈姑娘,切莫出一丁点差错,若有犯错,你等一干人等就滚去杂役轩受最苦最累的活!”
“是,谨遵阁主之命,我等都尽心尽力服侍姑娘。”见阁主好似有话交待,众人也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见此,绿漪为自家姑娘插上最后一只珠钗,留下阿羽在一旁伺候,便也请礼告退。
瑾萱朝阿冽之处望去,且见阿冽对着铜镜,整理碎发。亦是那刻,一抬手,一低目之间,令她微微失神,顿感惊为天人。
她曾于京都的窄巷内救过她一命,帮她恢复了容貌,重塑人生。她知晓她有仙人的本领,但不清楚她的真实身份。重遇之时,她需入醉生梦死,然不知其中原由,且由自己之需将人带入楼中。亦是时间越久,她愈发觉得楼主对她的看重,甚至因于她本身出色的才情,楼主也越来越依赖,她也对她越来越好奇。甚至经过胭脂一事,她亦要在楼中为自己谋划,博得一席之位。
“阁主,可有什么心事?”简单明了的,阿冽看出了她的心思,亦也令阿羽为她斟茶。
“没,没有。”瑾萱摇头,且道:“上次胭脂之事,楼主受了伤,你去后山禁地寻药想必也是危险重重。这些日楼中事物繁忙,我未来见你,今日见你气色不错也放了心。想于过些日也要花魁之选,看你有什么需要的好好吩咐下去。”
“劳烦阁主挂记,我这里一切安好。”
“也是的,毕竟楼主看重妹妹,也是好生照顾着。”
阿冽浅浅一笑,“阁主不必这般生分,我入得楼中,能有今日这番荣耀,也是依仗阁主。”
见她如此说,瑾萱也安了心,问:“妹妹此话当真吗?”
“嗯。”阿冽颔首。
“妹妹不愧聪明灵巧,有一颗七巧玲珑心。胭脂一事,你也在场,看到那天那番情形,我也险些丧命,多是楼主照料。而今,我年龄也渐渐偏大,于楼主也未有多大作用,只是想着往后于这楼中有些依仗,我知晓妹妹本领,先前便救过我,算是救命恩人,今日妹妹有这番话,我倒也是安心了。”
“阁主说的什么话,楼中正值蒸蒸日上之时,自是需要人手,阁主这般能干,楼主定会善待阁主的。”
“妹妹不知,毁容之前我已于这人世走了一遭,人心险恶,我深有体会。”下刻,瑾萱的脸上浮起温柔之色,“本是必死之人的我,得你搭救重获新生,后遇楼主垂怜,留我于楼中,得一口生计……记得初遇楼主之时,哪怕是活了二、三十年,我也从未见过那般金雕玉器的人,天人一般的仙姿。后来才知晓他乃响彻九州八荒的奇幻四公子之一的锦瑟公子,纵使他处于风月之所,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出尘之姿。然而,那般风华绝代的楼主,有时候也脆弱的像一个孩子啊!楼主才不过二十,肩上扛着的是连而立之年都难以承担的担子!”
阿冽突然想起往日,想起初遇安锦熙之时,那时的他风华难掩,深邃的瞳孔鱼跃着流光溢彩,浅浅笑意弥漫在嘴角,妖冶的坦荡,魅惑的清晰。那时候的阿冽早已洞察了他内心的沧桑和枯萎,虽是青春年少,内心却是迟暮。然而,她却不懂,那样的他究竟是经历了怎么样的境遇,才会那般?
回神,且见瑾萱眼中除了爱怜且是仰慕之色,阿冽亦是洞察她内心深处的欲望,冷然道:“阁主除了这些倾慕之情,对于楼主没有其它念想吗?”
瑾萱徒然一惊,而即平静,“像楼主那般尊贵的人,普普通通的女子又怎么能配得上?”
“说到底,阁主对楼主依旧是有念想的。”
“楼主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念想呢?”瑾萱微微叹了口气,“我是死过之人,从前也嫁过人……对于楼主,不敢多有奢望,只求在楼中有一席之地,在楼主身边为他排忧解难,如此就好。”
“这世间,知足亦是难得,衷心更是难求,阁主于楼中已是多日,此等赤子之心,楼主慧眼识珠,自是看在眼里。”
“你知道么?一朝红颜春尽老,我终究会有人老珠黄的一天……楼主是聪慧的,他也不会等到那一天,在此之前楼主若是遇到比我合适管理楼中之人,自是会来替代我。”瑾萱淡淡道。
“阁主倒是通透的很,有这番心境,也是居安思危,克己自律。”下刻,阿冽果断道:“不知阁主于我说这些,是为何意?”
“之前,我觉得自己会将楼中之事打理的井井有条。可,自从胭脂一事后,我看到自己的不足,亦也看见楼主于你的赏识。想必,这次花魁之选后,楼主且要将这阁主之位于你接替了。”
阿冽浅笑,不露神色,“阁主多虑了,我并不会在这楼中久留,待有些事情处理了,便也离去了……不过,我若是在楼中待一日,便与阁主同声同气,同心同德,荣辱与共。”
下刻,瑾萱一把握住阿冽的手,略微激动,“如果妹妹不介意,往后可叫我姐姐!我亦会像姐妹一般真心的对待!我也知晓,于你的本事根本不需要帮助,但于我来说,妹妹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更算得上重生父母……对了,也不是妹妹是从何处来?这次入楼中是为何事?可有我帮忙之处吗?”
阿冽将手从她的双手里抽离,歉然道:“此事涉及各方利益,恕我不能相告,亦是为阁主好,这件事越少的人知晓越好。”
“可会对楼主有什么危险吗?”瑾萱担忧。
阿冽摇头,“我所做之事也只是观天下之势,楼中九州八荒来客众多,且是最快的消息流通,我也是做些倒卖消息的生计……不过,还望阁主莫要将今日之事宣扬,不然我往后也不好在楼中相处。”
见她相告,瑾萱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且道:“妹妹如此坦诚相待,姐姐自是知晓分寸。妹妹请放心!从今往后,你我形如手足,今日之事,我也亦不会泄露半分,否则天打雷劈!”
随即,她将手举起来,眼神真挚。
阿冽淡淡地笑了笑:“阁主此话严重了,对于楼中之事,我也尽心尽力帮衬阁主!”
“既如此,我也不在这叨唠妹妹了,妹妹好生休息,我且去楼中打理事物了。”瑾萱告辞。
阿冽回礼,目送瑾萱离去,待屋中安逸下来,一旁的阿羽打趣道:“这阁主也是用心良苦,借着花魁之选说是关照阿姐,实则赶是来此打探阿姐之事。这倒是好计谋,不仅在楼主那里能卖乖,也在阿姐这义结金兰,两边都讨好,倒是会做人!”
阿冽不慌不忙地吃茶,笑笑,“那在你这丫头的眼里,觉得阁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圆滑世故,趋炎附势!”阿羽不解,问:“阿姐当初为何要救她?今日还同她说这些,不怕到时候若在楼主那里说些什么?要是引起怀疑不是自找麻烦?”
“当时救她只是无心之举,如今顺利进入楼中,取得楼主的信任也亏那无心之举。再则,今日说这些也断定她不会说出去,毕竟于她并没有好处。”阿冽冷言,眼眸中尽是深远之意,“我们如今于这楼中才刚刚站住脚,多些盟友亦是多一份安全。如都像你这般看的清明透彻,这世间的人哪还有缺点,亦没有把柄之处,如何知己知彼,把握人心?”
阿羽为她捶背,讨好,“阿姐说的是,且是这番,才能运筹帷幄,万事安心。”
“你啊,于这楼中还是蠢顿些,切莫像今日这般看得透彻,万事都需要谨小慎微。”阿冽交待。
“是,阿姐……对了,你先前未醒,绿漪说,后日午饭后,楼主让你去见他。”
“可有说是什么事吗?”阿冽问。
阿羽摇头,打趣道:“我且觉得楼主对阿姐是分外上心,说实话,如果楼主不是落花无意的身份,夹杂了利益,倒是觉得楼主是个好儿郎,比起少主来,也是毫不逊色。”
知晓她话中之意,阿冽立即打断,“阿羽,有些话,莫要胡说!”
“是是是,还是办正事要紧。说起正事来,也不知晓,少主和风哥哥最近如何了?自上次送信过去了,一直也未有回应。”
阿冽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中,想起一事来,吩咐道:“阿羽,趁现在未有太忙,你去准备些上好的百合碎和桃花酿,今日晚间要。”
阿羽疑惑,“阿姐要这些作甚?”
“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