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熙沉默了良久,才道:“在意吗?或许罢……我想她应该是未有在意我的。”
“像楼主这边响彻九州八荒的人,也会有得不到的人吗?”
那刻,言熙的眼中沉静,“如是我这般的人,自是有无法拥有的东西……我想要的,很久之前就已经失去了。”下刻,他且醒悟,“我同你说这些作甚?今日真是奇怪。”
“楼主今日未来我屋中,我也不知楼主刚刚说了什么。”
“你倒是聪明。”言熙这才恍悟,“明明今日我来‘兴师问罪’,倒是被你这丫头三言两语给糊弄过去了。”
“兴师问罪?”阿冽疑惑,“不知清澈何罪之有?”
言熙冷笑几分,见她仍是沉稳的很,便也从袖中拿出一幅画,摊开欣赏,带了几分随意,问她:“清澈,你从前真的没见过氲公子吗?”
阿冽知晓他的试探之意,且道:“氲公子也是同楼主这般,虽是同我相处,但是总是说些阿冽姑娘的话题。真是不知,这普天下这些个优秀的男子怎都为那阿冽姑娘痴迷?我倒还听氲公子身旁那位姑娘说,她是氲公子的未婚妻,氲公子为何还要对阿冽姑娘如此上心,不怕伤了未婚妻的心么?”
“未婚妻?”言熙突然被她这边胡言乱语逗笑了,“你可知晓氲公子的身份?”
“倒是听阁主说过,是响彻九州八荒四公子之一的逍遥公子。”
“除此,他亦是拜月教未来的首席祭司,既然你幼时看过很多书,应该知晓拜月教的事情吧。”言熙将目光从她脸上转移到画卷上,笑道:“清澈,你看这画卷上的荷花倒是灵动的很,你亦也看这一句‘何故幽叹无缘见,夏风十离一潭碧’这句诗句又是何等的情意深重……清澈啊清澈,我从未见过氲无歌对一件事、一个人上心?!”
阿冽沉默,而即理直气壮,“我想,氲公子大概觉得我像那位阿冽姑娘吧,倒是把对那位姑娘的情谊转到我身上来——那么,楼主又是为什么如此在意呢?是因为氲公子对阿冽姑娘的在意吗?!”
被她正中下怀,言熙觉得有些理亏,想起某些来,倒也理直气壮几分,“你倒是伶牙俐齿的很,本楼主今日倒想看看你这丫头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先是谨萱,让你入得醉生梦死,后是氲无歌,上演着久别重逢的戏码,而后他离去之时还怕我责怪你,替你说情,你竟会有这般办法,又做些恰到好处的剧本,将我的疑虑打消——不曾看出,清澈姑娘是位功于心计的好手!”
“彼此彼此,楼主何尝不是?虽说楼主并不是因为我,且也是想知晓氲公子的动向才万般算计罢。”想于此刻委身楼中,阿冽也不便于他太过于僵持,且道:“只是,我无故被卷入其中……因于,枫叶林中,楼主对清澈的救命之恩,清澈相信,楼主并不想清澈也堕入混世的纷争。可是,于这乱世,又有谁能置之事外?!”
突然的示弱,言熙倒是受用,但,于他也是理智的,且道:“那么,你与氲无歌之间是怎样的关系?”
阿冽反问:“楼主已经拿到氲公子写给清澈的信,怎会猜不到氲公子和清澈的关系?”
“那为何作初次相识之态?亦是说起氲公子的身份,你且当不知?!”
“楼主,可曾还记得多日前在那河畔遇到的一尾鲛人,那正是清澈,亦也是清澈初遇氲公子之时,且在淮河河畔同住了些日子。然而,于我于氲公子来说都只是露水姻缘……是,我明知晓氲公子的身份,但我只能当做不识。于他身份的特殊,于我身份的平凡,我只不过想在这乱世落个安然,且也要被楼主逼po的道个明白?!”
“清澈姑娘原来看得这般通透,不念及丝毫情分,但氲公子倒是对清澈姑娘万分挂记的。”说罢,言熙从袖中掏出信封,往桌上一掷,且道:“这是氲无歌写给你的信,句句肺腑,情真意切。”
阿冽将眸光移到那封信上,且发现已被开启的痕迹,且道:“清澈已入醉生梦死,身在红楼,于情爱之事早已无缘,楼主又何必为难清澈,清澈只想安身立命,江湖上的事清澈不想涉及,清澈亦是不愿因为于氲公子这算不得情分的情分害了自己的性命。”
“原来,这便是你的处世之道?”言熙冷笑,“很好、很好,倒是前些日我有些小看你了,往日于这楼中我是丝毫不担心你的……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往日,也望你如今日这般聪明,别让我抓到你的不是,且也不是今日这般对待了。”
说罢,言熙也拂袖,正要离去。且见他这般模样,阿冽知晓了他生了气,亦也挽留:“楼主,你今日来此,只是为了此事么?”
言熙这才想起某事,并不表明,转身看她:“那你猜一下,本楼主是为何事?”
“清澈不知晓,楼主用意为何……但,依于往日江湖上的传言,都说楼主‘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楼主性情坦荡,驰骋江湖,从来不愿涉事江湖纷争。而今如此关心氲公子的动向,难道楼主的心思也开始于这九州八荒有了逐鹿之心?”
言熙微怔,而既笑道:“清澈,你真的很聪明……但你知晓,太过聪明的人,活得时间都不长。”
“所以,清澈愿意当个愚者……亦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楼主真的有这番意思,我自是可以为楼主身先士卒,为楼主搭上氲公子这条线。”权衡其中利益,亦是为了得到安锦熙的信任,阿冽抛出诱饵。
思绪片刻,言熙打量她,眼眸中有意味深长的暗芒,问:“那么,你又想得到什么呢?”
“于这乱世,于这楼中,楼主能护清澈及吾妹一番周全,我只愿在不影响楼主一番功业的情况下,楼主能允下我自主的权利……大概吧,虽是沦落了风尘,也不愿于这楼中丢了自己的身和心。”
“好。”
说罢,阿冽倒了两杯酒,一杯予他,“如此,便也是说好了。”
心领神会,二人将酒一饮而尽,见时辰已晚,言熙便离去。
许久,阿冽才松了口气,她知晓往日于这楼中也是越发的艰难。虽说楼主答应了她的条件,但是,毕竟而今的他并非那个在凡尘俗世中辗转的不羁公子,而她亦也非往日那个不谙人情世故的孤高之人。
于这乱世,于这世道,卷入了这场纷争,他们再也不像从前那般真诚相对了。
莫说是从前的阿冽,且是而今隐藏了身份的清澈,想要得到他的信任,更是难上加难,倒是今日这样的情况,氲无歌的无意之举倒是帮了她的忙。
氲无歌、氲无歌……想来,她也是利用了他。
阿冽这才想起那封信来,其实,当楼主将那封信件掷道她面前时,她大概也是有些许害怕的。若,氲无歌在信件当中,提起一丁点她是阿冽的事情,且也是十分麻烦的。
然而,她亦是相信氲无歌的,他们之间甚至有默契的,无需言语,有些事心照不宣,如此,氲无歌会顾全大局,做出万全之策。
当然,她知晓,氲无歌也是聪明的,将她留在楼中,来制衡落花无意的势力,如此,南诏在一方面也是安全的。
阿冽坐下来,将信件展开,眸光流转,一字一句呈现眼前。
婴其呜矣,求其友声。
淮河河畔之遇,是无歌之幸。幸得姑娘相识,于之交心,勿需言明,我知姑娘之心,姑娘也只我之心。
如此,若能再见,星夜对酒,话聊人生。
今日,恕无歌无法当面道别,特地留下一画一信,已作信物。三月之后,若姑娘收到南疆来信,许是无歌身故而亡。姑娘可凭信物去找吾弟氲夜冥,他会护姑娘一世安康。
无歌上。
阿冽再次浏览那些字迹,切实于氲无歌那日在画上题词的字迹相同,便也打消了楼主的试探之意。
她将目光转移到那张画卷上……何故幽叹无缘见,夏风十离一潭碧。
她只是短短几句言辞,然而氲无歌已是为往后做了打算,不得不说,他是一个思虑长远的人。
那么,不问世事、不理教务的氲无歌也要开始认真了吗?那么,拜月教中想必也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了。
如是,氲无歌甚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然而那刻,阿冽有了些许触动……氲无歌,我不希望这一离去便是永别,我亦不希望,我们做不了盟友,亦连对手也不能成为。
氲无歌,希望再次见到你,你是站在灵鹫山上,看遍地鲜花如海,带着甜腻而诡秘的笑意,正被南疆的子民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