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绿漪立即向楼主请安，阿冽也谨慎几分，从椅子上起来，行礼，“楼主。”
言熙应了一声，令绿漪去备些水果，在阿冽的身旁坐下。
阿冽倒也识趣，吩咐阿羽拿来荷花露泡过的茶叶，沏好茶，倒入杯中，递到言熙面前：“楼主，请慢用。”
言熙瞧了她一眼，此刻她面色平静，又见那芬芳四溢的茶水，几分思虑，便也托起茶盏细细品尝，“确实好茶……清澈果然细心，知晓我喜欢荷花露水泡的茶，想必是特意恭候我而来。”
阿冽站于一旁，微微颔首，“之前与阁主聊天，清澈听得阁主说楼主对荷花露分外喜爱，便也留了心……作为这楼中新来的姑娘，我确实要乖巧些，不然怎能在这楼中待下去——况且楼主也说，醉生梦死最不缺的便是姑娘。”
“我也疑惑，平日里清高入骨的清澈今日怎会如此低眉顺眼，原来如此……不愧是个明白事理的女子，你能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就能在这里好好生存。”言熙放下茶盏，瞥向一旁安静站立的桃衣女孩，干净的脸上灿如桃花，明眸皓齿，十分灵气。从头到脚一番打量，当对上阿羽的眼睛时，言熙明显地顿了一下。
而即，他站起来，向阿羽走进，托起她的下巴，露出一丝笑意。
“哥哥，你好漂亮。”阿羽反倒将脸向他靠近，朝他眨眼睛，显得一脸的天真无邪。
这样一句话，显然对言熙很受用，他脸上些许满足。然而，敏锐如他，当下便恢复冷静，“小丫头，你很会说话……人类的小孩子可是没有这么乖巧的，像你年龄这般大的多是羞涩生分。”
“哥哥说的是，但也有些这般年龄的小孩因为家境贫寒，过早的出来讨生活，多少会遭到打骂，若是羞涩生分那便等着挨饿受冻……虽是如此，漂亮哥哥确实是聪明，一下便看出我不是人族小孩呢。”阿羽露出灿烂笑容，抬起爪子，作野兽状，犬吠，“我是妖族中人呢——怕不怕，怕不怕？”
“阿羽，不得无礼！”阿冽喝止，“你把楼主当什么了？！这楼中一大pian家业，自要他操持，他看过的世面，哪是你知晓的？！你忘了阿姐对你说的话了吗……要在醉生梦死待下去，就必须遵守这里的规矩。”
“罢了，罢了。”言熙反被桃衣女孩逗的一笑，打趣道：“真不知清澈你这般拘谨严肃的性子怎会有如此逗趣泼皮的妹子，真是好奇你们如何认识的？”
阿冽也深知他的猜疑顾忌，自若道：“我同阿羽本就不是亲生姊妹，只是投缘，便也结识成了金兰。如今世道混乱，她无处可去，便来投奔我……如今我也是寄人篱下，这还得由楼主点头。”
未曾想她倒是镇定自若，言熙也不做表态。见此，阿羽便着急起来，乞求道：“阿姐，你这是不答应留下我吗？我，我除了你这里，真的没地方可去了，你是要看你这可怜的妹子饿死在街头吗？！”
“这样说来，这孩子倒是可怜，孤苦无依的，只剩下你可投奔了？没想到清澈还有如此善心的一面。”言熙瞥眼打量了一眼阿冽，也不见她脸色有任何表情。
明知对方试探，阿羽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立即跪在楼主的脚边，嘟起嘴巴，做委屈状，“漂亮哥哥不要为难我阿姐嘛，她外冷内热，上不得台面的话她自是说不出口，这些话还是由我这个厚脸皮的妹妹来说。阿羽自出生就不知父母是谁，从小孤苦伶仃，这个世界上，只有阿姐对我最好了！”
“哦，你倒说是如何好了？！”
“阿羽在幻化人形的时候，遭遇了天劫，幸得阿姐救了一命，你说这救命之恩，算不算大？”作势，阿羽给他捶起腿来，“漂亮哥哥，你看你长的这般好看，肯定也有一副好心肠……就收下阿羽了嘛。”
言熙浅饮了一口茶，思虑几分，“我这醉生梦死可不养闲人。”
“漂亮哥哥你放心，阿羽一定努力干活，绝不吃闲饭。”说罢，阿羽手上的动作更麻利起来。
权衡一番，言熙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比你阿姐讨喜，我这楼中是差几个机灵聪明的小婢子，往后留在楼中，好好帮衬你阿姐，也好有个照应。”
说罢，阿羽手舞足蹈起来，拽着楼主的手臂摆了摆，讨好道：“漂亮哥哥你的心肠真好，我家阿姐有你这样的东家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漂亮哥哥你放心，往后阿羽我往后定要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虽是夸张，言熙倒是对这小丫头有万分的好感，“好了，好了……你这骨劲留着往后慢慢使吧，我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说罢，也唤来门外候着的丫头，吩咐：“绿漪，你先好好安置阿羽，明日带她熟悉楼中事物。”
“是，楼主。”绿漪领命，示意阿羽跟随自己前来。
“啊，我不跟我阿姐住一屋么？”阿羽讶异。
“阿羽你先跟绿漪去用膳，赶了这么久的路也舟车劳顿了。”言熙笑道，令绿漪将她领出去。
“哦，漂亮哥哥是想与我家阿姐单独相处啊，我懂，我懂！”阿羽作出一副明白事理的样子，笑意深邃。
“既然明白，是不是应该成ren之美？”
“当然咯。”说罢，阿羽拉上绿漪从房中退出来，顺势关上房门，本以为她闹腾够了，言熙正准备说正事，门却被推开一条缝隙，伸出一个古灵精怪的脑袋，笑容灿烂，“漂亮哥哥，看你这般帮我的面子上，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家阿姐连男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呢！”
下刻，门也合上来，只余下房中各怀心事的二人。
良久的寂静过后，阿冽上前去将杯盏中满上了茶，而后退回来，在一旁候着，神色淡然，“今日的事，清澈谢过楼主。”
“你这语气，一点也没有感谢的诚意。”言熙浅饮一杯茶，笑意温和，“当然，这件事你倒不必谢我，你帮我摆平了氲公子，答应你的事我也会做到。”
“楼主言重了，这是清澈分内之事，自是要尽心尽力的。”
“这是你自己的功劳，你帮我摆平了氲公子，我亦要答应你的事。”下刻，他的话锋一转，“可是，你妹妹刚刚那招苦肉计倒是用的很不错。”
阿冽微微讶异，转而坦然相对，“是，楼主的眼光很厉害，这样的小伎俩倒是瞒不过。”
“你知道你有一个优点吗？”
“嗯？”
“你不像这楼中的人拥有太多的七情六欲，是很好的苗子。然而，因为活得太清醒了，有时候我又在想，你到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却完全没有迹象让我去怀疑你。”
阿冽回以笑容，“清澈不懂楼主的意思。”
“清澈，你若要在这楼中待下去，有时候需要糊涂一些。”
阿冽不语，深知这是一场博弈，她亦没有选择，只能让对方去相信他。
终是，言熙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这妹妹也着实令人喜欢，倒是动了我的恻隐之心，我虽是帮了她，但她能不能在楼中待下去，还得看她自己。”
“楼主放心，往后我会好好教导她循规蹈矩的。”
“如此便好。”见她十分听话的站在那里，像被驯服后温驯的马，且觉不爽，“你过来，离我这么远作甚？！”
阿冽走进，在一尺的距离，楼主猛然将她拉入怀中，轻嗅她脖颈之间的清香，仿佛变了另外一个人，“你，是她吗？”
“她？”
“不，你不是她——她不可能放下shen段去委曲求全。”
他的语气语气是笃定而果断的。阿冽抬头，清晰明朗的五官映入瞳孔，好看的如同精雕细琢，令人沉醉。
那刻，阿冽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在墨剑阁的夜晚。
想起他绯衣如血，长发如墨，妖冶的坦荡、魅惑的清晰，眼眸中荡漾着清波。
只是一眼，就难以令人忘怀。
然而，阿冽此刻依旧是冷静的，抬眸，对上他的眼眸，却发现他的神色多了几分孤独和落寞。
“你说的，是阿冽姑娘吗？！”
言熙忽而停顿，诧异，带着狐疑的目光，“你怎么知道阿冽？！”
“氲公子也说我像阿冽，但我知道，我不是她——毕竟，那位姑娘不会像我这般世故，也不会像我这样堕入风尘。”下刻，阿冽试探性地问，“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在意她？”
言熙放开她来，好似陷入沉思，“枝上繁华，天心明月……那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子，也是我无法拥有的人。”
“楼主那么在意她吗？”阿冽的脸上有着悲喜难辨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