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温柔地抚过眼角金色月牙儿的女孩,她站在凌luan的荷花和莲蓬中,几分生气、几分委屈,她将头抬起来,高傲地直视于楼台上眼盲的俊朗祭司,好似有很多话想要问他。
良久,氲无歌泄le气,缓缓回身,双臂搁在木栏杆上,不说话。
面对他的不睬,浮瑶觉得可气,胡乱地抹去眼角湿run的雾气,踩过脚下的莲花向楼台上的二人走去,嘴角浮起一丝讥笑,“响彻九州八荒蛊毒与术法天下第一、从来不信黑白、不信生死、不信轮回的氲无歌,居然也会相信宿命之说?——可笑!”
面对于刚刚的突发状况,氲夜华还未适应,又见她此时脾性无了办法,只好站于身旁,劝慰二人。
知晓氲夜冥的为难,氲无歌拂了拂手令他安心,亦是那刻,他也淡淡地开口,“浮瑶……不要任性了。”
氲夜冥知晓,大哥的话对她多少有些作用。他看向浮瑶,见她怔了一下,然而下一秒,她依旧义无反顾地站定在他身边,宣泄着不满,“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了……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如此,我说过,天涯海角、生死相依,你亦也说过,我们要共同撑起南疆的天——那这算什么,算什么狗屁誓言?!”
氲夜冥明显地一怔……原来,他与浮瑶之间不只是隔着一个氲无歌,甚至隔着那样山盟海誓、刻骨铭心的誓言。
——那么,他们之间的情分,终究是在七岁那年就消失殆尽了。
“是,我说过,我们要共同撑起南疆的天……然而,你是作为拜月教主,而我作为首席大祭司,如此而已。”
“哈哈……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呀。”浮瑶哭笑着,整个身体委顿下来,哭闹得连鞋子也被甩到一旁,楼台上的二人并不奇怪,似乎已适应她的胡搅蛮缠。
估计着她闹够了,待她安静,氲夜冥起身去扶她。走进她的身边,氲夜冥才发现那张沉默的脸上淌着细碎的泪珠,眼眸里正要泛滥成灾。
忽然担忧,氲夜冥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悲伤,轻轻唤道:“浮瑶……”
然而,下一刻,浮瑶便抓zhu了他的手,眼眸中定格着楼台上白衣翩跹的眼盲祭司,他只是那样安静地站在夜色里,周身飞舞着荧光闪闪的蝴蝶,诡秘而甜腻。
只是几秒,停歇在他肩上的那只荧光蝶振翅而飞,所有的蝴蝶追随而去,似乎下一刻,那个少年也要飘然离去。
她想叫出声来,却发现喉咙处被什么扼住,怎么也叫不出声音,四周开始陷入无尽的黑暗,她亦也绝望,渐渐疲惫,连眼皮也变得沉重,睡意愈浓。
在即将要深眠的时候,她的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下一刻她才恍然大悟,求救道:“夜冥,夜冥!”
渐渐清晰,见于氲无歌还在楼台上,而氲夜冥也在她身边,并不想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抬起头,眼神迷惘:“夜冥,为什么是你……”
下一秒,她且梦呓,“很多很多年前,我真的希望那个人是你。就像母亲依赖着大祭司一样,我以为我们的宿命是紧密相连的……后来是无歌,是的,我一直以为那是拜月教主与大祭司的宿命——很多年以后,在那样的理所当然里无歌让我看见了不一样的未来,然而,我却越来越不懂他的心。”
氲夜冥的手僵持住,望着那个美丽的姑娘,忽而陌生,而他的耳畔仍旧响彻着她温润的话语。
“夜冥,你知道吗?我以为他也是像我一样的……至少是心意相通的……我一直以为是那样的。”
晶莹的泪珠从她眼里滑落,她开始恸哭。
“这样的你根本不是那个高傲的侍月神女,她的眼泪不属于世间的凡人。”氲无歌面无表情地站在夜色中,平静地好似无爱无念的神祗,“你根本不必懂我的心,你只要坐在月宫那把金雕玉砌的宝座上,接受着南疆子民的膜拜。”
浮瑶沉默了。良久,她的嘴角浮起一丝谄笑,抹掉眼角的泪,“如果,你用你有喜欢的人来回绝我,可能,可能我就会相信了!你以为我还是月宫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吗——淮河河畔的同屋而居,软阁里的温润细语,书画里的凤协鸾和……我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下刻,她也起身,“我要去告诉安楼主,你喜欢的那个人是——!”
未待她说完,氲无歌立即一个眼神示意,氲夜冥当下明了,一手将浮瑶的击晕,另一手立即接过晕倒的她。
见她安详地躺着在臂弯里,氲夜冥松了一口气,向无歌投去一个眼神,“还好,没出乱子。”
“是的,虚惊一场。”氲无歌叹气,目光落到不远处桌边熏着的檀香。对于月神之子的浮瑶来说,不被任何术法和巫术所束缚,然而,在这栋楼里却有太多能令其自乱阵脚的不稳定因素。而即,他也下了决定,“夜冥,我们还是早些离去吧,我写一封信,你予清澈姑娘递去,然后启程。”
“是,大哥。”氲夜冥将浮瑶放置床榻上,备好纸墨,氲无歌风雷厉行地写完信,用信封封好,递给氲夜冥,令他速去速回。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醉生梦死的楼前停下,氲夜冥将浮瑶安置好,拉开帘子催促氲无歌时候已不早。
氲无歌望了一眼那座繁华的楼宇,而即转身上车。
“氲公子这是准备离去吗?……也不派人告知一声,好让安某为你践行。”
氲无歌回头,见红衣男子疾步而来,便也侧身,朝他回礼,“醉生梦死这一大pian家业都要靠安楼主操劳,我等只不过是些无关要紧的小事……再者,无歌出行也有数月,教中事物繁多,也需早些往返。”
“氲公子说的是,教中大事多是赖于公子,望公子此番回到南诏,还请待我向大祭司问好,这里备了些干粮和特产,请公子路上享用。”说话间,言熙带着瑾萱已走到他身旁。
言熙示意瑾萱将包裹递上去,氲夜华接过,表示感谢。氲无歌正待道别,且见言熙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问道:“还有一事……因于清澈姑娘最近忙于练习,她的信暂时先放在我这。若公子以后写信给她,我会帮公子直接送到她手里,请公子放心。”
“这信,怎么会在……”氲夜冥诧异,“清澈姑娘不在,我交到她贴身丫头手中的。”
氲无歌倒是镇静,浅笑道:“那倒是多谢安楼主这般操心了,我会待你向父亲大人问好。关于清澈姑娘,也只不过是露水姻缘罢了,你我之间的世界她并不知,还望不要太为难……这些日多谢安楼主款待,就此告辞。”
待氲无歌上车,氲夜冥挥鞭,马车开始前行,消失不见,言熙也松懈几分。
见此,一旁的瑾萱问:“楼主,氲公子走得甚是匆忙,会不会南诏发生了什么变故?”
“变故的话,莫过于拜月教多年的内乱——加上此行氲无歌一直处于追杀中,这一次回南诏氲无歌对于氲氏一族和沐氏的事恐怕不会再袖手旁观……如今九州八荒够乱了,这一点纷争也无关紧要。”
“是。”瑾萱应道,而即问,“楼主手里这封信,可要交给清澈姑娘?”
“当然。对了,清澈昨日说要将她妹妹留在醉生梦死?”
……
夏日的天气多是闷热,午睡过后,楼中渐渐忙碌。姑娘和公子们开始精心打扮,准备晚上接待客人。
虽是敌方腹地,阿羽倒是随意的很,并未不适。见于她一脸的轻松自在,一旁的绿漪几分诧异于这个小丫头不符合年龄的行径。亦是想起早上的事,忽然有些心不在焉。
见此,阿羽问道:“绿漪姐姐,你有什么心事吗?”
绿漪的手微抖,茶壶中的水错落了方向,溅了一地,也立即否认,“没,没有。”
阿羽敏锐,反问道:“不知道绿漪姐姐可听过一个故事,要是说了谎,以后下了地府,可是会被割舌头的。”
绿漪一惊,碰倒桌上的茶杯在地上碎开了花,立即跪地求饶,“清澈姑娘,我错了,我错了。”
“好了绿漪,我这个妹妹向来爱耍嘴皮子,她只是在捉弄你,快起来。”阿冽打趣道。
经过刚刚的吓唬,绿漪也全盘托出,“可是,我真的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姑娘……姑娘睡下了,昨日夜里氲公子托人送来一封信,我本想今日给姑娘,但被楼主栏下了。”
话毕,正好有人掀帘而入,见于此幕,调笑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清澈姑娘正在训话呢?”
见于来人,阿羽微微一惊……不同于少主的俊秀儒雅的才情,那是一种摄人心魄的美丽。
她从未用美丽去形容一个男子,然而,却是她记事以来,美过女人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