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卧倒在自己构建的框架之上的寒屿并没有认出来舒楚莹的身份。他不知道自己曾经救过的那个人究竟是谁,面具下的驾驶员究竟是何方神圣,所以他就算有想知道机密的心也没有回溯记忆到那个时候的能力。更何况他早已对此满不在乎。
而舒楚莹也不大清楚自己面前烂泥附身,浑身上下充满了干涸的水渍的男人是不是自己印象中救了自己的少年。
她并非对寒屿的外表和衣着有偏见,只是在这样的躯壳之下,舒楚莹别说是看清楚他的气质了,就算是叫他正脸让她看看,他都没法把自己的脸摸索干净。
寒屿瞧着和自己搭话的女孩子突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尽管他并不认为自己现在的状况下,除了和大自然与人造器械亲密接触地痕迹能给与她一点小小的排斥震撼外,她还能从他身上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材料。虽然给舒楚莹一副邋遢不好接近的感觉,但受到了”Survivor“影响的少年身上伴随的气息却不可磨灭。
这一点就像是广袤世界下的星星,追随着大气牵扯着摩擦生火的云海向天地间最后的末日之城前行。舒楚莹在这样的气质压制下甚至觉得,倘若少年并没有抵达他应该前往的地方,那么这个世界将无药可救。
可感觉归感觉,舒楚莹也明白,就凭着透露出来的一丝一毫的气息来判定对方的虚实是不可靠的,这一点她的师傅刘......想到这里,本来盯着寒屿看的少女低头沉思,她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凭栏远眺的姿势,只不过不再扭头看他,而是紧盯着河岸白石栏杆上的青苔,旁若无人地垂下自己细长的睫毛。
关于师傅的记忆纠缠着爬上她思绪的高地,记忆爬得越高,她的眼睛就越发明亮,眼睫就垂得越低沉,犹如坠入冰窟的黄昏,夜色下迷人的月。
少女具体在想什么,寒屿自认为管不着,仅凭几句话他也看不清能和现在的自己攀谈的少女究竟有何居心。
她穿着淡蓝色着身、白色镶边的连衣裙,在东风恰好经过湖面的时候微抿着嘴唇,蹙眉低睫地思考,全然不像是会和他接触的人。
此轮心觉不与地位和身份挂钩,只不过是当时明月和血泥的差异,不到血洒三千里,月照五方亭的季节,那方的花怎能开的鲜艳。
可寒屿侧过面颊,眉毛一挑,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她的眼眸。这时的舒楚莹并未注意到寒屿的这个动作,记忆正停留在wZ-3出击前、训练刚结束的时段,那段记忆平淡得到现在痛苦都是缓慢释放的,但每次到这里都是剜心的疼。
少年没有看面相猜心思的本事,可他知道一个人的眼睛深处露出的光是很难说谎的。他对自己的目光不大了解,他很少看镜子,自一年前就不再透过镜子来看自己,而现在他却从少女的优柔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就在寒屿想进一步透过别人心中藏着的镜子查看自己的样貌究竟已经多么破败时,舒楚莹动了动,一点感情没收地看向他。
寒屿仿佛看见了春天的桃林,夏天的湖风,秋天的枫山,冬日的芦苇荡,让人亲切,给人无恙。
他看不得舒楚莹的幽怨目光,自己别过脸去,怕她看清自己的具体模样。
而在两人对视的一刻,舒楚莹将寒屿完全当成了救命恩人和恩师的结合,带着期待望向少年稚嫩的脸。她这才注意到,这个邋遢肮脏的少年似乎和她一样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