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水流带走的寒屿不受控制地漂出了很远,远到他的思维都已经跟不上他的身体。漫天飞舞的水花透着淡绿色的光,而像滚筒洗衣机里搅动的衣服般旋转着的少年任由身上的干土被清洗完毕,在一个大的滑坡后掉到了一口深潭中。
他试图浮上水面,却被不知何时安在他肩上的重压摁入水底。尝试了几遍后,失去了力气和带他上浮的湍流,寒屿自然的像投入母亲的怀抱似的沉入潭底。
然而大抵幸福与痛苦的界限不那么明显,沉溺于幸福与沉湎于苦痛都何其相似,而人往往介于其间——求升不能,求禁不行。
在两个极端都无法前进之时,寒屿落入了无风无波的潭底漩涡之中。没有人知道这个漩涡从何处而来,何时诞生,对于漩涡的不了解就如同寒屿不知晓自己会被卷到哪里,又将于何处登陆。他只知道的,或许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他哪怕不如神兽般神通广大也不会在这点危险中轻易死去。
水道只在浪花遮眼的时刻显得和海一般宽阔,然而真到了与它搏击的舞台上,它就是个泄了气的皮球,而寒屿正在它坑坑洼洼的橡胶表面上尝试着扼住水流的喉咙。
他正试图实现的手段是过去以及过去的过去的经历里未曾做成的壮举——这恍如与风车角斗的愚蠢的大开大合,在混乱的思绪中就好像是将军骑马执刀行于行阵之前,三分的勇敢,两分的自信,添夹着接近五分的放纵。
既然允许存在来不及做成的事件,那么亡羊补牢的家伙还是能被原谅的吧......
寒屿就抱持着这样的想不通但姑且可以被自己理解的想法与面前的所有可见之物展开战斗,他这般疯狂的模样是不会在乎遇到的究竟是敌人,是古怪的机械,抑或是大自然遗弃的垃圾,甚至可能只是路过的流星,引发的思绪与战斗只会终结于他的筋疲力尽。
由于之前追逐卡那加尔直至昏迷,然后又几经波折掉入冷潭之中,寒屿的身体全靠神经紧绷的大脑维持着过于激烈的动作,而当神经递质全然混乱后,他的身体先精神一步而丢盔卸甲,他所剩不多的精神也在意识之海染上了夜色后土崩瓦解。
“幸存者”意识到灯光——或者说是太阳光正在急速消失后浮上了海面。
它皱眉沉思:意识之海也复刻了地球上的海洋环境吗?
百思不得其解的“幸存者”盯着海平面上一层层升腾起的入云夜色,感慨着赤橙色的晚霞和太阳一个色儿,默默地迎接着全盘黑暗的到来。
自从入驻这片意识之海,它就觉得这里太单调太无聊了。
寒屿的心中本来堆积着许多的砖石,但在“幸存者”进入的第一时间,海上的建筑就已走入海面之外,离它相当遥远。它越想前进,距离就越远,而到了现在,夜色降临之后,远处夜色与海水相融的地方燃起了一盏灯。
“幸存者”知道那是意识之海里应该有的月亮。这轮月亮还没有升起,而它的手边便是它未曾踏足的海上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