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察到”幸存者“身上的能量总量和分布出现了较大波动,释代恩海斯在保持着水分的吞吐节奏时迅速向高空跑去。
“这个高度,糟糕了。”三青寒屿说道。
主核的高速上升使他有了脱身“水牢”的机会。越来越大的倾斜角虽然给保护着村子的寒屿施加了前所未有的压迫,但却收拢了可能的受灾范围。而当主核消失在新形成的云层上方时,他不闪不避地顶着越来越细长的水柱,一步一步艰难前行。
村子里还在和“土阿公”冷眼对峙的村长提溜茶杯的手猛地颤抖,他这才发现已经不复坚实的石头小屋正和大地母亲一同在噼里啪啦的暴雨中战栗。
“发生什么事了?”老村长问道。
“村子里的异乡人和怪兽打起来了。”
“土阿公”的回答简明干脆。
没有添油加醋,没有刻意抹黑,老村长皱了皱眉,不懂它的意思。
“暴雨的停止,不是人力所能做到的。”“土阿公”一字一顿地把话讲明白,“之前那位少年能够封印我,是因为有超古代人送给他的那把剑刃,用人命做成的剑刃。而现在,你应当清楚,超古代人留给他的不可能有那么巨大的家伙。”
老村长心里也清楚,它说的也是事实。
“那么......”
不等他说出心中不解,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左右平动以及时远时近的怒涛声拉扯着脆弱的木板和石材,如同捏着一大块半干的面团。屋子和屋内的人一同颤动,而屋里无腿的绿色幽灵则不屑地上下飘忽。
“现在是对面在反击着我们的英雄少年。你应该比我清楚。”“土阿公”把落下茶壶的盖子摆了回去,流下的茶水在桌子上荡出层层波纹。
窗外传来咚咚的巨响,如天上的神兵下凡般擂鼓声声,吵闹得村长那已经陈旧的鼓膜不得安宁。他揉着自己不知何时紧成一团的眉头,嘴唇动了动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略显浑浊的眼球观望着天空,仿佛窗外那块旋转着的云彩上刻印着答案。
“所以你......”
一阵眩光扎在了老村长浑浊的眼睛里,眼中的肉刺是虚假的,刺入心里的亮光却无比真实。
在这道斜着穿过云层的光线推到云端之上时,他回忆起此前不久也看到过这种光柱,不是下雨的怪兽做出来的那个——它的太过柔弱以及虚张声势,正是那道光柱让他惊骇,轻易地选择了向“土阿公”投降。
“不必多言。”“土阿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嘴角咧到了眼角笑道。
它笑得越恐怖,越瘆人,老村长的内心越平静,越能接受命运。他撑着桌面。身体却倾向一边,因为没有借力的部件,因此扑倒在蒲团边上。他想起身,但紧握着拐杖却没有力气,喘气也越来越沉。
“土阿公”嘲笑完愚蠢而又脆弱的人,便再度遁去。
正在奋战的寒屿关注不到脚边这一点点声响和异动,只是趁着漩涡顺时针正转的空当尝试性摆了几个不明意义的动作。
他发现,当他面对着释代恩海斯激发的漩涡时,如果漩涡是逆时针转动,那么它将会吐出先前吸收的物质,而如果漩涡顺时针转动了,那么它将会吸收漩涡下方的物质,所有的水分、空气、土尘都会坠入主核周围的空间中。
吸收物质的过程对于主核而言似乎必须是安静平和的,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它就那么平稳地摘取着主核附近的一阵风,一片云,最后是一缕清香,一层水雾,直到寒屿看到枣树、桃树拔地而起,他才完全领悟到所谓的“湿度控制”本质上还是水分控制。
体内汹涌的血液正从他的肌肉、他的脏器、他的骨质中汲取力量,将他高高举起,身体因而变得愈来愈轻。
于是操纵着“幸存者”的三青寒屿和无数体内蕴藏着水分的动物、植物乃至非生物的石块、土壤、泥淖一起腾空,像八音盒里旋转的金色木马般起舞,却又悠悠地随风浮升。而靠近主核后,强劲的吸引力甚至开始拉扯着他的四肢,从升空的惊喜中回过神来的他本想做出双手手腕交叉的动作,却卖了力气而没有收获。
“西尔格是说,到了关键时候我就能发射出来,对吧?”寒屿一转原来向地面拼命游去的动作,在空中努力保持着不升起不落下的高度。
“是这么说的。”“幸存者”有些纳闷,“这一点我们不是确认了很多次了吗?”
忽然它想到什么,浮在意识之海上方的灵魂体快速翻滚,拍打起了无声息的浪花:“我跟你说,你可别犯傻......”
可是寒屿哪听得见去呢?在他话说完的刹那,“幸存者”的身体就不再上下挥臂,而是顺着上升的势头一往无前地伸展手臂,张开怀抱。
主核内双瞳齐齐放大,似乎在思考这位巨人的目的和攻击方式。
但即使已经相当接近了,巨人都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于是主核解除了其中一只瞳孔的锁定,将它收回到主核表面层的深红色球形连接点中。
就在“幸存者”屏息凝视,计算着直接碰撞会把自己的宝贝的身体撕裂出多大伤口时,寒屿动手了。
因为接受着漩涡的吸引,所以他屈臂收紧的动作相当得轻松。当双臂能互相照应,寒屿却又一次停下了动作。
直到“幸存者”闭上了眼,主核的独眼失去了焦准,他才不紧不慢地将施力的左手腕搭在右手腕上,左手在内右手在外,摆好架势,冲向面庞越来越大的漩涡。
于是新形成的云层之下,被遮蔽的众人看到了一道斜着贯穿云层,贯通天地的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