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的好意,先生。不过我们正在进行机械体的自我检修,我们相信这个过程很快就能结束。”
寒屿很关心西尔格的伤势,在确认了受伤的既是本人又并非本人以后,五味杂陈的苦涩向着他所问出的每一个文字渗透,使得回答的言语都带了不应有的灰白。西尔格本来就一副没有生气的机械声音,现在在这样的声音环绕之下,机械的骨骼越发明晰,感情却变得真挚但又掺杂了废墟杂草。
“不着急,都一样。”
机械体把瓢里余下的青色荧光水喝完后直直地站着自检,寒屿就趁着这个空挡而在列列石台间探寻信息。
粗见每个石台都是打磨过的深青色巨石而已,近看却能用眼睛抚摸着每一处精致的雕刻纹路。少年问了问自己的召唤器,结果对方并不认得花纹的含义,仅仅是猜测这些精美的花纹是某种语言的变体字。
“超古代的文字吗?”
横亘了三千万年的时光,只有还未磨灭的石头仍在闪亮。
长叹息一声,顺着纹路微微倾斜所指向的角落,寒屿推测自己应该是来到了某个大厅的正中央。所有的纹路像是水蛇般追击猎物并抵达于此,这使得站在正中央的寒屿披着不知从哪儿透下的间断了的光线而感到寸步难行,仿佛有透明的巨人一人一边压住他的肩膀。
好在目光向上,围着光线舞蹈,这份重压竟然减轻不少。
旋转,安静地旋转,他蹑手蹑脚来到一个圆形地砖边上。
这块半径有三个臂展的地砖内部是深邃黝黑的,寒屿原以为那是神圣肃穆的淡黑色,不过在”幸存者“的警告下,他才注意到投入其中的光完全消失,甚至在接近地砖前就被弯折扭曲,就像是被灼烧的黑铁丝被一只命运的钳子夹断般无声无息地陨落于黑暗深处。
“这,不是涂上的颜色啊。”
好奇心被突如其来的生死危机打断,寒屿问”幸存者“道。
“应该有个内部空间巨大的小空间......”“幸存者”也不禁感叹道,“究竟是怎样的技术力才能做到在这里开辟通道的呢?”
“那是不是说,超古代的人们在这里挖了一个掉进去就不知道会跑到哪里的洞吗?”
“是的,你可以这么理解,而且很可能进入的时候会受到某种强力而使得进入的物体被破坏掉,我建议你不要想着去尝试穿过去。”“幸存者”用严肃而绵长的语气陈述事实和告诫。
“懂的。”寒屿哭笑不得,“难道在你的眼里我已经变成这么莽撞的人了吗?”
“从你用普通形态硬接光线开始我就这么觉得了。”“幸存者”毫不留情地批评道。
“抱歉。”
这些天在下雨,太阳光都没出来露过几次脸,石头的光彩明显暗淡了很多,“幸存者”再这么一提醒,寒屿更加明白了控制能量的释放和使用是很有必要的。
“原来你在这里,先生。”
自检完毕的西尔格机械体来到了寒屿的身边,机械嗓子把对话拉回了外部的现实。
“不用叫我‘先生’,也太生分了,叫我寒屿就好了。”少年很是无奈地纠正道。
当他和西尔格对视之时,重新补完的机械躯体吓了他一跳。
作为替代品的机械躯体不知为何戴着他的面容,倘若不是破旧的多层兽毛衣服和空空的手腕在呼喊着不同,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外星人袭击而修改了记忆的假人。如此相像的面庞都使得寒屿猜想如果打对方一拳自己是不是也会疼痛。
“你这脸是?”
“不必惊慌,先生。地下设施逐步断电以后,只有这具复刻的机械代替物仍能使用,我们只是暂借了这位同伴的身躯来进行现代时间的活动。”对方躬身回应道,“我们并没有盗用您的身份信息,至于为什么会有和您如此相似的个体,数据库里并没有说明,先生。”
既然西尔格都这么说了,寒屿也不好追问,只是看着自己的脸未免让人不大适应。
“先生,您到这里是为了释代恩海斯的事情吧。”
“那是什么?”寒屿回想了一下《怪兽执方鉴》的内容,对这个名字或者称呼并没有印象。
“释代恩海斯正是现在正在引发大面积降水和极端气候的失落机器。由于因特立艮斯正处于能量回收的状态,有两台受损机器被不知何人带走,有一台已经失去了连接信号,想必您应该是见过了。”
“何止是见过了......”寒屿右手挠着后脑勺,拼命搜索着词汇想避免被机器主人要求赔偿,“我那个也是事出有因,毕竟它打算把城市给毁掉......”
“没关系的,先生。忠实地保护现在的人类是您的使命,我们并不会介意您的干预。”
西尔格显然是会错了寒屿的意思,不过只要它不追究,少年也不打算解释那么多。
对于人类,他很早之前就丢掉了保护的心思。只不过那时候没有足够的能力,就算袖手旁观影响也不大,他的内心也不会充满愧疚,也不会异想天开。而现在拥有了不一样的力量后,他却被某种规则束缚着,反而更加坚定了他内心覆盖泛泛之辈的厌恶。
那时他还不知道所为何物。
所以并没有把种种想法下的思绪视作和自己共同存在的不可或缺的养分。
于是他只是对自己发现的思维盲点回应道:“你怎么知道戈律恩海斯是我们摧毁的呢?”
“在您和破形第一次接触时,我们就已经知道了您的身份,并且删除了过多的描述。刚刚数据库被激活,您的身份才被再度启用,于是您被允许进入这里。”
“‘被允许进入’的意思是说,这里是什么禁区吗?”寒屿好奇地问道。
“并不是的,先生。只是对于整个地下设施而言,越过了保护罩,这里会暴露于极度危险之下。而这里,先生,是地下设施的大脑,之前的人称之为‘刻印的光轮’。”
往这里走时只注意到了每个石台的细节,而当西尔格说话之时,自石台组成的圆形光环从四周向内延伸,光圈也逐渐汇聚。
西尔格的嗓音并不高亢洪亮,而这隐隐约约的呼唤使得光轮开始轮转,它仿佛正在思考的大脑一般,带动着同处于一片空间的所有事物运作,就如同被给与了灵魂刻印的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