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没有消退的迹象,雨中的世界如同树脂镜片起了深层的水雾般看不透彻,西尔格似乎就在前面瘸着腿,一步一步跛脚前进,但寒屿一直都追不上它。
于是少年隐约明白,村庄之外的世界不止被雨水扣押着,还在被一团诡异的云雾裹挟着。
起初他因此迷失了方向,但在听见了“幸存者”的吼声并记起它的存在后,逐渐把握住了黑暗中的前进光亮,探寻到了西尔格行走的方向。
在这大雨纷纷,水打浮石的交响中,寒屿逐渐远离了人的道路,向着还未踏足过的地界迈出光明的一脚。
“西~尔~格。”寒屿在湿滑的石壁间寻找故人的身影,边走边呼喊道。
这留着青色血迹的石路曲折向下,很难想象受了伤的西尔格是怎样在瓢泼大雨中挪着步子。
几乎是紧贴着石壁才稳步下行的寒屿踏在了血迹最后出现的位置,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西尔格的藏身之处。
使用“破形”的时候,那把立下功绩的长剑是镇压着土阿公的护身符,因而它立在那块丰碑所在之处,遮挡了西尔格的魂灵归宿。现在顺着石壁抵达最后的裂缝,俯身下看,寒屿终于是能得窥见西尔格和因特立艮斯的尊容。
内部有些黑,但有着青色血液荧光的辅助,倒也能分辨一二。
从最黑暗处指向脚底闪着荧光的地方,一排排方正的石台竖立着。借由石台表层渗出的星星点点的微光,寒屿猜测那可能是整个地下设施的大脑,是因特立艮斯给西尔格提供建议和灵魂体的工作中心。
在排排石台的十字纵横方向上对称摆放着圆柱形的管道类建筑,管道内嵌着如钟表盘似的转动着的光轮。光轮偶现光辉,移动的光点是甩动的流星锤的最远端,划动着激发光彩的云迹。
寒屿最后才把目光投回体力不支,忽地倒地的西尔格身上。他找了个能踏实前进的黑漆漆道路,绕着黑暗中反射的丝丝光亮摸索前行,几经坎坷来到了青色的荧光潭水面前。
他也没想到西尔格探下身体不是因为受了致命伤,而是在用简易制作的水瓢舀着潭水畅饮。
西尔格知道了有人来到身边,水没喝完就把瓢放到一边,左手伸进破烂的衣服内寻找着什么,同时警戒地回过头来注视着不速之客。而在它得以窥见对方的全貌时显然大吃一惊,接着又皱着眉头,眼睛看着地面,仿佛在尽力回忆着对方的身份。随后它的眼睛一亮,把左手摸到的刃形物慢慢放了回去,同时直起身子想要发出呼唤。
但它伸出手的动作和语言一同结冰,卡在了半空之中。耷拉着的手和眼神一同转动,于是它整张脸皱起来,陷入痛苦的回忆旅程。在这趟旅程里,有不少人的风景,而现在,摇曳的青松都已枯萎随风,倒伏在道路之上。
”西尔格,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寒屿不忍心看着故人这么痛苦地进行回忆,于是自我介绍道。
“我知道你的,你是三青寒屿对吧,‘破形’的使用者。”
虽然西尔格的回答一板一眼,寒屿还是很高兴故人能记得他。
然而他还没高兴多久,西尔格所说的话让他内心一阵绞痛:“我读取了上一代的回忆,于是代表着他们向您表达敬意,先生。”
它说的话每个字都是人类的文字,但落到空气中却全然不是横陈在词典中的模样,模糊得就像仍在飘忽的雨水。在这雨中的世界里,呼吸都变得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