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寒屿问出是谁敲门的问题时,雷声在这几日的雨幕中终于在此时拔出了它那震耳欲聋的银色利剑,门外人的答话因而模糊不清。
“是,西尔格吗?”
空气中绕开冷风冷雨而旋转着升起的湿雾压低了所有共振的声音的频率,因此只能听闻飘渺如不在世间的回答。
“是的,寒屿先生。”
他不知何时开始这么称呼寒屿起来,少年缩了缩身子,双手在身前揉搓,随后朝手心呼出了口浊气。
“门外的就是你们称呼的那个外来人?”老村长扫视了孩子们一圈,质问道。
他也许是不解气,朝着门外怒斥道:“你不是我们的客人,请最好不要进来,不然别怪我们不接待客人。”
虽然老村长没有怒发冲冠,横眉竖目的愤怒神色,但渗透出的与周围环境大不相称的气势令寒屿都想起身躲避。
“我,不是来伤害你们的。”
靠在被寒风拉扯得和门框亲密击掌的门上,西尔格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粘稠,说话的停顿也越来越长。
“让他进来吧,他似乎有话要和我们说。”寒屿能隐约察觉门外之人的生命讯息越来越弱,于是向老村长请求道。
虽说在他的想法里,那个西尔格已经死在了和土阿公的交锋之中,但作为“西尔格”而存在的某种人工智能产物,寒屿还是相信它仍旧存在着深刻而又清晰,于是西尔格本身或许也还活着,只是消失在了一片数据海之中。
超古代人们的灵魂浮于记忆的海之上,那时消失的灵魂体想来也只是被复制的灵魂仓库的一部分罢了,那些被冰封了千万年的粒子、信号、讯息以及人的倒影哪怕曾经消散了也肯定在地下的数据库中有备份储存着。
怀着这样矛盾的心理,即使对方并一定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他还是想和再度出现的“西尔格”对话一次。
老村长并不清楚这一点,只是怀着愤懑继续说道:“这么大的雨,给他开门我们都要淋湿不可。你们都不许开门!”
他鼻拱着胡须,一半浑浊的眼珠子挨个照了照四个孩子和一个少年:“都不许去。”
很快,敲门的声音被雨打窗棂的混响带走,门外似乎已经空无一人。
寒屿能听出这一点,老村长自然也是如此。老人家嘬了一口新茶,满足地痛饮一口以后才继续趁没人打搅的时候继续刚才的布道。
他是这么说的:“那个太阳的假神惹怒了真正的怪兽的神,于是降下了连绵不断的雨水,企图把人类消灭在汪洋大海之下。”
他那眼睛微眯,浅浅低头,时不时搓搓胡须的发言姿态着实有几分大彻大悟的样子。
如果是别人,或许寒屿还会觉得对方是个老神棍,要么就是已经在精神领域内获得疾病命名权的未知生物,然而促膝长谈良久的老村长他还是有了解的。
于是寒屿认真地去理解老村长的话。
可是就在听众还想细听端倪的时候,主讲人却闭上了口。
老村长努着嘴,喃喃道:“雨水之神啊,雨水之神啊,怪兽,又是怪兽。”
他才明白那个异样的神明再怎么高高在上,能创造如何伟丽的神迹,最终也是怪兽的一份子,而怪兽已经给这个不挺大的村子以不可承受的黑暗良久。
“快去找那个异乡人回来。”老村长猛然惊醒般颤抖着身子,摇晃着右手呼喊道。
寒屿早就在等这句话,其他孩子还没回转想法时,他就已经行动起来。
他想知道,再见之时,那个门外之人还是不是以前的“西尔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