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最高首长的态度平易近人,厅堂的气氛益发的轻松,看上去,倒有些像家庭聚会了。
旋即,何向东同志的目光朝诸人转了圈,最后落到了陈明远的身上,扬起眉头迟疑道:“这是……小明远吧?”
语态很是亲近,陈明远却不敢托大,连忙上前一步,恭敬道:“是我,何伯伯。”
记忆里,依稀还记得儿童时候,曾经被最高首长抱在怀里逗趣的场景。
何向东同志的脸色顿时舒展开了,饶有兴致道:“几年没见,都长成大小伙了,来,走近一点,给何伯伯好好看看。”
陈明远便又靠近了些,腰杆挺得笔直。
何向东同志一阵打量,见陈明远的仪态从容得体、不卑不亢,脸庞顿时浮现出满意的神情,颔首道:“好,好,仪表堂堂、玉树临风,老师您可算是后继有人了。”
老爷子摇头微笑,“他啊,少让人操些心就很不错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嘛,我看着明远长大,他从小就机灵聪明,现在又知道上进,肯定不会辜负老师的期望。”
何向东同志显然对陈明远比较感兴趣,转回头,微笑道:“听你三叔说,你已经参加工作了吧?”
陈明远如实答道:“毕业有两年了,先是在东江省的有线台上班,春节后刚调到省委办公厅。”
“东江省委……”
何向东同志轻轻呢喃了声,镜片后的双眼略一闪烁,似是在思索。
陈国梁见状,忙介绍道:“总/书记,明远正在给东江省委的宁立忠同志做秘书,已经履新半年多了。”
何向东同志点点头,似乎早就有所了解,再次露出和蔼的笑颜,道:“很难得啊,年纪轻轻的,就已经初步崭露头角了,怎么样,在立忠同志身边做事情,还习惯吧?”
“承蒙何伯伯关心,在省委的工作都挺顺利的,宁书记的为人也很随和宽容,不仅没有嫌弃我才疏学浅,还教授了我许多真知灼见。”
陈明远的措辞尽量中规中矩,两家的关系虽亲,但自己一个晚辈,在最高首长心目中的分量实在是微乎其微,多年之后再次相见,第一印象就尤为重要了,在尚不清楚最高首长的心思之前,还是谨慎些为好。
再则,宁立忠作为即将崛起的新执政团体的一员,和最高首长的关系究竟如何尚未可知,自己介于两大遮天蔽日的势力之间,凡事必须得三思而后行。
“那就好,年轻人谦逊好学,才更有机会得到长足的进步。”
何向东同志益发和蔼地说道,完全是一位长辈在关心晚辈成长,“而且立忠同志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好于部,当年他在首都部委任职,口碑和风评就很好了,你有机会在他麾下做事,更应当理清自我、锐意进取才是。”
陈明远郑重道:“谢谢何伯伯的教诲,我一定会脚踏实地的做事,争取早日达到您和爷爷的要求。”
“这就对了,年少持重,进退有据,的确是不辱老师家的门风声望了。”
何向东同志微笑颔首,显然陈明远谦逊懂礼的表现让他相当的满意,至少看上去是相当的满意。
陈国梁和杨休宁也是窃喜不已,不管陈明远究竟在最高首长那得到了多少印象分,但看这情形,陈家的第三代终于进入了最高首长的视野,如此一来,不仅对陈明远日后的仕途发展大有裨益,对家族也将带来偌大的好处
毕竟,最高首长现在对家族的关照,很大程度是依仗了老爷子,但说句难听的,等到老爷子驾鹤西去,这层情谊还能维系住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相反的,如果陈明远被最高首长认定为可造之材,于情于理都会悉心留意甚至是栽培,那么家族的权力延续,也将增添上沉甸甸的筹码
又絮聊了会,在众人的延请下,最高首长和老爷子双双步入后厅用餐。
菜肴丰盛可口,众人皆是心情愉悦,席间的气氛可谓是其乐融融,老爷子更是破例喝了几杯白酒,白发须眉似乎全舒展开了,脸色红光熠熠、笑声亮如洪钟,在这迟暮之年,尤为的难得。
晚宴一直持续到七点多才散掉,此刻外面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难得回来一趟,最高首长和老爷子之间有些话要说,于是就去了书房,其余人收拾完毕后,就坐到院子里边闲聊谈天,边欣赏着中秋圆月,一家人聚在一块,抛开工作事业的纷扰,难得的享受起了亲情之乐。
“明远,你进来一下,帮我一起清点下礼品。”
坐了一会,杨休宁忽然起身,招呼儿子去了里间。
陈明远点点头,随她回到了厅堂。
虽然贺寿的宾客寥寥无几,不过为了聊表心意诚意,许多达官权贵都托人送来了贺礼,在厅堂的角落堆成了小山。
杨休宁作为长媳,深知其中的规矩,把贺礼都登记造册,合适的就收下,不合适的就如数退还。
别小瞧了这任务的技术含量,除了心要细眼要尖,还需要对人情世故的通达老练,在陈家这样的世家大族中,更是容不得发生纰漏。
看母亲井井有条的清点着贺礼,陈明远莞尔道:“妈,亏您做得这么仔细耐心的,换做是我,早被搅得头晕眼花了。”
杨休宁摇头道:“妈也是一点点学起来的,当初刚接手这些事务,没少出错,每次都免不了被你爷爷和奶奶说几句,几十年下来,再笨也熟能生巧了。
陈明远顿时哑然,想起母亲从初入家门时的饱受冷眼,到如今终于成长为一名合格的世家长媳,过程不知道吃了多少辛酸苦楚。
杨休宁似有所觉,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傻孩子,还想着那些闹心事呢?做人贵在知足常乐,如今我们一家都能和睦平安的,就算过去劳累了点,现在都值得了。”
“特别是你,看着你一步步成熟懂事,已经是为妈挣足了面子,没看刚才最高首长都一个劲的夸你嘛,你要做的,就好好把握现在的心机,早点出人头地。”
陈明远毅然的点头答应。
杨休宁欣慰的笑了,旋即目光一闪,又道:“而且,你要是真体恤妈辛苦,就该早点找一个大方懂事的媳妇,替我分分忧,再早点给我们家开枝散叶,让妈抱上孙子。”
陈明远迟疑着道:“妈,您不是见过她了吗?”
“你是说那个叫夏源的女孩子吧。”
杨休宁继续清点贺礼,淡淡道:“见是见过了,确实长得漂亮,也很有礼貌,你也是,有女朋友了怎么都不知道告诉妈一声。”
杨休宁的语调虽然轻松,但陈明远的心却猛地沉了下去,母亲在明知自己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催促自己找对象,十之**是对尹夏源不太满意了。
“妈,您是什么意见?”
“妈的意见是其次,关键得看你自己的意思,你真的喜欢她吗?”
杨休宁见儿子点头,失笑道:“明远啊,你是第一次恋爱,按理说妈不应该阻你,但有些事可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你说你喜欢她,不过你真的有把握和她走到最后吗?”
陈明远皱着眉,没吱声,本来还想迂回一下,请母亲在老爷子面前说情呢,没想到先在母亲这碰了颗软钉子。
“你先别有怨气,妈也年轻过,知道你们是什么想法。”
杨休宁开解道:“那女孩子,我做过了解,家世背景之类的我们都先搁在一边不说了,毕竟我和你爸当年的婚姻就很不匹配,但不也是熬过来了,我唯一担心的是你们为了迁就彼此要付出的代价,或许你们现在的感情很好,但你想没想过以后,你的路越走越长,你再疼她也好,随着你们地位的差距越来越大,能保证始终相爱如初?”
陈明远默然以对,虽然有些抵触,但不得不承认母亲说的很对,正因为她切身经历过融入家族所作出的牺牲,才会对自己的感情采取保留意见。
杨休宁开解道:“不过你放心,妈至少不会做那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如果你真的决定要和她在一块,那就尽可以抛开这些顾虑,其余的事情,妈都会为你处理好的。”
陈明远瞟了眼庭院里的陈国梁,苦笑道:“就怕三叔他们那关不好过啊。
杨休宁点点头:“是会比较麻烦,特别是你今天还得到了最高首长的另眼相看,接下来一家人对你的期望只会更大,你三叔的政治立场我说不准,但关乎到家里的利益,他绝对是放到第一位的,而你的婚姻恰恰也和家里的利益有关联,所以他和老爷子在这点上的意见会是最大的。”
陈明远叹了一息,虽然知道该来的总会来,但真要面对的时候,又是何其艰难,要怪的话,只能怪自己羽翼未丰,不能完全决定自己的未来。
杨休宁拉住了他的手,劝慰道:“你听妈一句,暂时先不要急,可以冷静的想一下该怎么走,你现在要作的是政治上进步,等你能在咱家说上话,你那小女朋友的问题也就不是一个问题了。”
陈明远微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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