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岳之川随着八袋钱来到那条毕生难忘的街之时,街上已经传来阵阵哀嚎,接着便是一阵怪异的大笑:
“你们这群废物,还不赶紧把什么狗屁苏察叫出来,以为我虎牛是吃素的么?看我一个个拆了你们的狗腿。”
虎牛的吼声听似不大,却震的街上的群丐头晕脑胀的,一个个纷纷后退,无人敢直撄其锋。
“哼,一群没用的废物,也敢来抢地盘?是我虎牛提不起刀了,还是你们太着妖了,嗯?”虎牛的大嗓门不停的罗里吧嗦,仿佛骂街的泼妇。
“大人,你可算来了。”老康带着哭腔的嗓音在岳之川耳边响起,接着一路小跑,奔了过来,嘴里还不停的说着恭维之语以及刚刚被喷了一脸口水的委屈。
“就这点出息?哭哭啼啼,难道没断奶么?”
岳之川冷笑着,在老康和八袋钱的簇拥下,来到街头,与对面的虎牛相对而立。
这虎牛穿着一身棕毛黄杠的野兽皮衣,皮肤黝黑,身型高大壮硕,块块肌肉凸起,在阳光下泛着骇人的油光,而看上去足有七八十斤重的硕大铁锤,在其手中仿佛玩具一般,摆弄的轻松随意,显示出了其惊人的怪力。
就这样一个野兽般的怪人,此刻正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双眼,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岳之川。
“喂,死蛮子,这位便是我们的老大,苏察哈尔灿大人,怎么样,还不快快讨饶,要不一会可就来不及了。”老康嘿嘿一笑,狗仗起了人势,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
“小子,你说什么呢,再说一遍试试?”
“活腻了么,大家抄家伙,竟敢羞辱虎老大,不想活了!”虎牛的属下们一个个气势汹汹,摩拳擦掌,似乎准备开打,这些乞丐最擅长骂仗和顺风仗,现在有虎牛撑场子,又是动嘴,个个一个顶俩,那气势,仿佛要冲破天一样。
而反观岳之川这边的乞丐,一个个缩头缩脑,仿佛受了惊的鹌鹑,就差没把脑袋缩到破旧的上衣里了。
没办法,虎牛那一身肌肉,可不是白长的,万一被其捉到,可就死定了。
好在岳之川来了,众人长长呼出口气,虽然最近谣传苏老大身受重伤,又瞎了双眼,但好歹功夫不差,应该能顶一阵子吧...。
“瞎子也敢出来混?”虎牛打量一番,现出惊讶的表情,不似作伪。
跟在虎牛身后的群丐轰然大笑起来,一个个前仰后合,嘴里还配合着虎牛嘲讽着:
“瞎子也能当老大了,啊哈哈哈。”
“谁说不是呢,啧啧,看样子虚的不行,我敢赌两个铜板,他绝接不下老大两锤。”
“呸,一锤就砸成肉饼了,哪来的两锤,你傻啦。”
“对对对...。”
八袋钱站在一边,阴沉着脸,将嘴凑到岳之川耳边,轻声说着虎牛的来历。
原来这虎牛在湘炉城也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因为家穷,小时候刚生下来便被父母给丢到荒野外自生自灭去了,哪知这虎牛命大,被一只刚生过崽的母虎给遇到了,叼回虎窝,和众虎崽一起养了起来,从此食生肉,四肢行走,过着茹毛饮血的野兽生活,直到其十岁的时候,才被一个过路的老武夫发现,可怜其命,相中其资质,于是收为徒弟,教其说话认字,学武练拳,这才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但别看他粗鲁凶狠,但为人却有着别人所没有的坦诚,又从不欺辱乡里,是故特别受湘炉城的乞丐和平民百姓的尊敬,不似其他丐帮的头头...。
“是不是和你们都不一样啊。”岳之川打趣八袋钱一句,拍了拍其肩膀以示表扬。
“呵呵呵呵。”八袋钱苦笑一声,一张老脸仿佛吃下了苦莲了一般。
“有趣。”岳之川撇了撇嘴,上前两步,先是大笑两声,接着喊道:
“好个虎牛,终于被我骗了过来,我这招叫引蛇出洞,怎么样,上当了吧,真以为老子受了重伤,属下不服?”
虎牛楞了一下,长满肌肉的脑子转了两转,一双虎目现出因被欺骗而心痛的神色,转头看向老康,闷声道:
“老康,你骗我...。”
委屈之情,尽在这一句:你骗我。
老康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老康现在恨的牙根直痒,真想照着虎牛那长满肌肉的糙脸来上一拳,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岳之川带着微笑,将脸转向老康的方向。
不知为何,看着双目紧闭的岳之川,老康突然涌起一股彻骨的寒意,明明闭着眼,却仿佛有种将自己全身上下,甚至心里所想皆看了个通透的感觉。
而那笑意,亦宛如毒蛇吐信,令人不寒而栗。
老康心底一寒,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暗暗想道:
这小子,变了好多!
“废话少说,听说你虎牛在湘炉城也是个人物,我才让老康把你骗了过来,今天一看,啧啧,实在令我失望。”岳之川不屑的一笑,说罢还摇了摇头,撇了撇嘴,一副失望之极的模样。
“你,说,什,么!”虎牛大嘴一咧,右手拿着大铁锤“砰砰”的敲着地面,使得地面尘土飞扬。
虎牛生气了,双眼有些发红,多久了,没人敢如此这样和其说话,平时在湘炉城,哪一个见了自己,不是虎哥虎爷的喊着?
如是想着,虎牛喷着粗重的鼻息,双腿一蹬,二话不说,一个箭步窜上前来,猛的举起手中的大铁锤,砸向岳之川的脑袋。
“呼...。”厚重的大铁锤呼啸而来,刮起劲风扑面。
岳之川身躯纹丝未动,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手中的竹竿轻轻一抬,点向虎牛的下体之处,这一点颇为干净利落,招式虽然简单,却十分巧妙。
“什么...。”虎牛内心一颤,略一估量,若自己不变招,那么在大铁锤敲中这瞎子的脑壳之时,自己的子孙袋,幸福根恐怕就要不保了。
“啊呜。”虎牛硬是强行变招,将身体向一边挪了挪,躲开了这可令其入宫的阴损一招,但大铁锤亦偏离方向,轰的一声砸在了地面上,石砖砌成的地面被砸的土石翻飞,骇的周围的群丐又向后退了两步。
岳之川心里无喜无悲,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整个世界却以另外一种方式呈现在其心中,那是书怀恩所说的,一个由气味,声音,空气的震动,以及莫名的预感所组成的世界。
在这世界里,虽然没了图案,没了影像,但却能清晰的将周围的情形显现出来,泥土的腥味,乞丐们的喘息之声,汗臭味,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心跳之声...等等等等。
而且岳之川还发现了,自己所能感受到周围人的气势与胆气。这或许便是壮胆枪所赋予自己的另外一项别人所没有的感知方式。
虽然瞎了,但却看的更加通透了。
“真是个急性子的蛮牛。”岳之川收回竹竿,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还顺道嘲讽了下虎牛。
虎牛彻底被岳之川所激怒了,双臂抡起大铁锤,一个横扫,砸向岳之川的腰际。
岳之川轻笑着,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身体灵巧向上跳去,于空中蹲下。
就在铁锤扫来之时,双脚一蹬,正好踏中了势大力沉的铁锤。
“轰”的一声,大铁锤被带着斜砸到地上,激起尘土飞扬,碎石滚滚。
岳之川借力一跳,猛的一脚踢在虎牛的脸上。
“砰”的一声,虎牛身躯向后倒飞而去,砸在地面上。
周围的群丐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叫什么苏察的瞎子竟然这么厉害!即使瞎了两只眼睛,依旧让威风八面的虎老大吃瘪。
而反观岳之川这边的乞丐,一个个猛的挺直了胸膛,咧着嘴,开始耀武扬威起来,仿佛将虎牛放到在地的是自己一般。
“气死我了!”虎牛胡须根根竖起,眼睛泛着血丝,猛的爬起,看手脚之灵活,似未受半点伤,嚎叫着又冲向岳之川。
“虎牛是么,是虎还是牛?”岳之川语带挪揄,轻轻一侧身子,避过了虎牛的直撞。
“小子,有种别躲。”虎牛咆哮着,感觉对方就似一条泥鳅,滑不溜手,似乎总能看破自己的招式。
“是你太笨了。”岳之川胸有成竹,面带微笑。
“呼...。”虎牛不再说话,铜铃般的眼珠凝视着岳之川,双手猛的握拳,气势突增。
“哦,还有绝招啊,来吧来吧,看是我的功夫厉害,还是你的肌肉发达!”岳之川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轻轻一个深呼吸。
“嗷呜。”虎牛拾起地上的铁锤,整个人宛如飓风一般,冲向岳之川。
只听“砰”“砰”“砰”“砰”一阵爆响,岳之川每一次攻击不是巧妙的攻在其必救之地,使其畏手畏脚,便是灵巧的躲开,借势将其打飞。
发了疯的虎牛,依旧是虎牛,就好似沙包永远无法战胜拳手一般。
但这个虎牛一身硬气功宛如铁铸,每次被打飞,皆拍拍灰骂骂咧咧的又爬了起来,似乎不见受伤的样子。
一时之间,整个街上不停的传出一阵阵闷响。
一个又蹦又跳,拳打脚踢,竹竿轻点,招式怪异。
一个直来直往,气势惊人,但却被打的东滚西爬,宛如沙包。
“去死!”虎牛一脚横踢,扫向岳之川,这一脚速度奇快,似汇聚了虎牛全身的内力。
哪知岳之川竹竿一点,刺向其双目。
“啊呀呀呀。”虎牛上身一个后仰,躲了开来,但那一脚亦没有打中,还带的自己身形不稳,不禁气的乱叫起来。
岳之川向右踏了两步,迅速扫了一脚,踢中了虎牛支撑身体的下盘,那虎牛便应脚后跌。
“走你!”岳之川一个转身,狠狠的抬起右腿踢了一脚,正中虎牛的腰际。
虎牛便如离线的风筝一般,打着转的,撞塌了街旁店铺的石墙,跌进店中。
“哗啦”一声,年久失修的店铺轰然间倒塌,将虎牛埋了进去。
岳之川立在原地,一只手轻抚着双目的位置,深深的叹了口气,瞎了的眼眸,却让他看到了不同的风景,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片刻,废墟里传出一声怒喝,紧接着“哗啦”一声,灰头土脸的虎牛扒开石块跃了出来,但却没有急着再冲上前去。
“好小子,你到底想怎样。”屡屡碰壁,打了半天连岳之川衣角都没有摸到,虎牛的气势不禁降了下来,语气亦不再如之前那般狂妄。
岳之川猛的大笑起来,一手倚着竹竿,一手捂着肚子,最后还蹲了下来,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你笑话我!”虎牛大吼一声,感觉自己受了屈辱。
“你到我的地盘上来惹事,还问我想做什么,今天我就和你赌一把,你敢不敢?”岳之川收住笑容,厉声问道。
“赌什么,我好像还真打不过你。”虎牛掻了搔头皮,竟有些憨态可掬。
“我就以手中这杆竹竿,单挑你,外加你的三十名帮众。
若我输了,自不必说,任凭处置,我手下的地盘,皆归于你,要是你输了,那么就乖乖做我手下,如何?”
虎牛一双大眼眨了眨,略一思索,似乎这笔买卖稳赚不赔,若他真有本事单挑自己和三十名得力属下,那就算做他下属也不算丢人。
于是走上前去拾起地上的大铁锤,憨声说道:
“好!大丈夫,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岳之川跟着接道。
虎牛大吼一声,向手下挥了挥手,只见其手下们互相看了看,便开始有人走了出来。
很快,便凑够了三十人。
“嘿嘿,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虎牛狞笑一声,接着将大铁锤一举,抗在肩上,振臂一挥:
“小的们,赢了一人一两金子,谁死了,老子给他娘当儿子!”
话音一落,群丐便哄堂大笑,而那三十人则拿着木棍,短刀,锄头,锤子等武器,欢呼着,士气高昂的冲向岳之川。
而岳之川依旧一副淡然的笑容,紧紧的握了握手中的竹竿,却在这身处狂风浪尖之时,想起了在家中等着自己归去的陈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