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老吴将采购而来的一应物资挂在闲置的两匹马儿上,又将自暗棋那处取来的三尸蛊解药分发给众人,然后便带着众人启程上路。
这次任务的时限很长,且为单纯的护送任务,是故众人皆不急于赶路,一边驾马驰骋在大路之上,一边饱览周围风光,好不惬意。
据老吴所定制的路线,众人紧贴着平京与迷离沙海的边线向西一路前行,只要再经过四座城池以及沿途的几个小村镇便可到达此行的目的所在:南疆。
那时便可将木盒丢下,然后返程而归。
“这次任务看似古怪,却没想到如此简单。”马上的岳之川感受着迎面吹来的疾风,心情十分畅快。
“跟随地龙大人和安烈大人一起出任务,就是如此的轻松。”浓眉大眼的青鱼在一旁笑着说道。
“你这拍马屁的功夫跟谁学的?这么肉麻,哪天也教教我呗。”岳之川上下打量着青鱼,好似被青鱼的话语惊到了一般。
“哪里哪里,青鱼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而已。
能跟几位大人一起做任务,可是青鱼的荣幸呢。”青鱼带着谄媚的笑容,将自己的身份降的极低。
“好小子,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不是没将我大土狗放在眼里?”岳之川闲着无聊,便和这青鱼调侃起来。
这些天来,所行之人里,那个乌鸦是只字未曾说过,且浑身散发着生人莫近的气息,这样的女子就连进城时,守卫都会多收些入城费,众人更是没人愿意去招惹她。
而那个田蛇不比乌鸦好上多少,一天天仿佛浑浑噩噩,双眼时而无神时而呆滞,若非说话谈吐还算正常,书怀恩都要怀疑其是不是练了什么劣质的邪功,练坏了脑子。
总之,众人之中,唯有青鱼最得岳之川的胃口,既可以出言调戏,又可随意欺负,令岳之川一路上笑声不断,青鱼亦是乐在其中的样子。
策马赶在前方的安烈回头瞄了一眼青鱼,然后转头和书怀恩来了个对视。
已有默契的两人微微一笑,便继续各自赶路。
众人皆是自尸体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杀手,双手无不沾满了血腥,经历过这么多挫折磨难以及血腥暴力,明珠亦会蒙尘,更何况人心?所以如岳之川这般能保持本心,不受杀气煞气所影响已是难能可贵,而如青鱼这般不仅嬉笑打闹皆滑稽,溜须拍马亦拿手的杀手,更是不容小窥。
宋晴的手下,每一个活下来的杀手,都不是好相与的。
迷离沙海不愧是七大奇地之一,只见其时而黄沙漫天,时而风平浪静,却又在转瞬之间刮起陆地龙卷,又丝毫不会影响到平京这边的景物。
那些黄沙和飓风好似商议好的一般,任其在迷离沙海如何的兴风作浪,一到平京地界便瞬间化为细灰清风,若非两边可随意通行,众人都要怀疑是否处于两个世界了。
众人一边感受着这宛如神迹一般的奇异现象,一边策马扬鞭,一直行了一个月,终于在绕过一个村子后接近了来到平京地界后的第二座城池:平武城。
平武城因其与迷离沙海接壤,又没有平辛城那般地处边缘,是故虽然城池不大,但行人却是络绎不绝,这些人里,很大一部分是穿着青色,灰色或者白色道袍的年轻修道之人,一个个气度不凡,举止高雅,一副得道真人的派头。
其实这些人无不是想进入沙海尝试一番,看自己是否有那个仙缘,被宇庙看中收入门中,从此一飞冲天。
书怀恩一行人驾着马缓缓前行,此时天气阴沉,似乎将有暴雨来临,不过平武城已是近在咫尺,不虞无处避雨。
“你说说,那人一大把年纪了,也来凑热闹碰仙缘...啧啧。”岳之川指着不远处一个留着鼠须的邋遢老头,对青鱼说道。
青鱼定睛一看,只见不远处一群人站在平京地界这边,一边互相交流着什么经验,一边跃跃欲试准备踏过地界去迷离沙海碰一碰仙缘,这些人大多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亦有十几岁的少年被父母带着,一个个紧张的小脸通红。
其中唯有一留着鼠须的邋遢老头年纪最大,看上去约莫四十多岁,只见其皱眉凝目,一脸忐忑,似乎也是准备来碰仙缘的。
青鱼“嗤”的一声,略微夸张的笑出声来,接道:
“这老头的儿子或许还可以尝试,他嘛,估计早些投胎,下辈子还有些希望。”
岳之川猛的一拍青鱼的肩膀,叹道:
“好小子,你这嘴巴比我还毒,以后你跟着我混吧,狗大人罩着你。”
“那小鱼就在此多谢狗大人了。”青鱼一脸谄媚,缩着脖子向岳之川拱手作揖,十分滑稽。
众人听到两人的对答,皆向那老头看去,只见那老头犹豫了片晌,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抬脚跨出平京城地界,进入了烈日炎炎的迷离沙海,然后顶着刺眼的阳光一点点的向沙海内部走去。
“为何所谓的碰仙缘会如此紧张?”书怀恩转头问向老吴。
老吴看着老头逐渐消失在远处的身影,解释道:
“其实迷离沙海并非险地,从古至今亦未曾有人死在其中,这些碰仙缘的人只要踏入沙海,便会被宇庙所察觉,若有仙缘,只要在沙海里经历一些考研便会被接引进宇庙。没有仙缘,即使走上一个月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至于沙海里的龙卷和飞沙,都似有灵性般的避开这些碰仙缘的求道人,十分神奇。
之所以这样紧张,那便是传言每人一生只有三次碰仙缘的机会,且短时间内结果不会有任何变化,也就是说,今日碰仙缘失败了,那么至少也要一年后才好再来碰一碰。”
“啧啧,挺像我们那里的高考,还真是有趣。”岳之川听闻,笑着说道。
“什么是高考?”青鱼在一旁好奇问道。
“不该你问的别问,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岳之川板着脸,佯装生气。
“是,大人,小人知错了。”青鱼夸张的蜷缩在马背上,一副受惊了的模样,引人发噱。
终于,在马儿随意的踱步下,于暴雨来临前,众人来到了平武城。
依旧是随意找了间干净的客栈,不过房间紧缺,只能两人住一间上房,书怀恩和李清一间,岳之川则与新收的小弟青鱼一间,安烈和田蛇一间,老吴身份特殊,蝙蝠乃是女子,是故两人各自一间。
就在众人一番洗漱后,压抑许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将客栈外的世界带进了一片朦胧之中。
街上的行人纷纷拿出准备好的斗笠和雨披,没有准备的则快步疾跑而走,亦或者躲在两旁店铺的屋檐下避雨,整个大街瞬间换了一副模样。
“咦,你看。”闲来无事的李清站在窗前,双手扶着窗沿观赏着雨景,突然看到了什么,轻声说着,还抬起右臂向不远处的一个人影指去。
一旁的书怀恩听到后,转头望去。
只见风雨之中,一个身着灰色僧衣脖挂黑铁念珠的胖和尚,既不避雨,亦不遮雨,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在街上走着,无视这弥漫于天地之间的倾盆暴雨,面带微笑,自有一番怡然自得的调调。
似乎感受到两人的目光,胖和尚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抬头望向两人。眼见两人向自己合十行礼,胖和尚点了点头,也双手合十回了个礼,然后转过身,悠哉悠哉的向远处走去,接着整个街道响起了和尚嘹亮的歌声:
“红尘悟禅,世间琐事纠缠。
净土空山,图得此生无患。
今朝黄粱一夕,他生梦里寻知己...”
歌声悠然,浑厚,且带着一缕沧桑。配合着弥漫于天地之间的暴雨,竟形成了一种别样的韵律,令人感到尘世的一切仿佛如这暴雨,来急去也急,不觉间便已回首百年。
歌声随着和尚的远去而渐渐消失,立于楼上的两人却早已潸然泪下,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