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一早老吴便按例起身下楼去置办一应物资,以及联络雾都的暗棋,向雾都汇报一些任务的完成情况。
众人洗漱完后,一起吃过早饭便各自回屋。
常年的杀手生涯,每个人都习惯了安静和黑夜。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之中虽然并无大碍,但依旧不会很舒服。是故众人除了必要的情况下,皆喜欢躲在房间内,或打坐冥想,或静心凝神思考。
书怀恩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风景,昨日的暴雨将整座城洗刷了一遍,现在看去,街道,林立的店铺,耸立起来的酒楼,皆是那么的清晰,明净。让人见之神清气爽,感到似乎世界也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黑暗。
“有阳光便会有阴影,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真理,就如道家所云的:阳极阴生,阴极阳生一般。
而儒家亦有先贤勘破历史的轨迹,说出了‘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样殊途同归的话语。”李清放下手中的细短竹竿,脆声说道。
书怀恩点了点头,接着疑惑的问道:
“清弟为何好似知晓我心中所想,道家的武功竟有如此神奇?”
李清先是一愣,然后缓缓站了起来回道:
“我并没有这样的本事,而是刚才从恩哥你的身上散发出这样的气息,令我感受到了你的想法。”
书怀恩身躯一震,接着缓缓闭上眼睛,说:
“现在你试试能否感受到我的情感。”
李清眉头微微皱起,做侧耳倾听状,细细的感受着,片刻后失望的说道:
“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书怀恩呼了口气,摇了摇头。
“有些武功秘术往往于不经意间才会施展开来,刻意之下反而适得其反。”李清安慰道。
“有道理...。”书怀恩赞同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楼梯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猛的推了开来,露出老吴惊慌的面孔:
“我们的暗棋被人宰了...。”
“什么?”书怀恩和李清一齐惊声叫道。
......
夜,凉风瑟瑟,虽是夏季,但这一场暴雨下来,配合着自迷离沙海吹来的风,凉意便一阵阵的袭来。
书怀恩独自一人坐在一处酒楼的楼顶,双腿随意的放在翘起的屋檐上,右手拎着一瓶顺手偷来的清酒,细细的品着,感受着绽放在味蕾上的一丝丝的辛辣,仿佛一个对月独酌的失意人。而一双漆黑的眼眸却在细细的打量着对面的院落。
这处院子是属于一个青楼女子的,此女子乃是雾都安插在平武城的暗棋,每个月都会向雾都汇报一些得来的消息,不过现在很可能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院里安静的宛如鬼蜮,屋内亦没有点灯,漆黑的一片仿佛择人而噬的妖魔,再加上可能躺在屋内地上或者床上的冰冷尸体,足使普通人见之丧胆。
在书怀恩的感知中,以岳之川为首,青鱼,田蛇一左一右三人成扇形缓缓向院内潜入,乌鸦则落后三人一小段距离,慢慢跟进。
与书怀恩一样,不善与人配合的安烈,身份特殊的老吴,以及不善打斗的李清分布在院落外的四个方位,而岳之川则带着三人深入宅院打探一番,看是否能寻到对于众人尤为重要的三尸蛊解药,根据暗记,暗棋虽死,但可能解药还在。
岳之川身后背负着与人等高的短枪,身形矫健的翻过并不算高的院墙,悄无声息的落进院子中,随即躲藏在墙下的阴影里,闭目凝神,聚功于鼻耳,倾听着屋内的一切声音,嗅着可能存在的哪怕一丝的气味。
静,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但浓浓的血腥味却不加掩饰的充斥着鼻腔。
人,是死定了,至于凶手...。
岳之川睁开双眼,挥出一个前进的手势,带着田蛇和青鱼慢慢的跨过院子,在房门前短暂的停留片刻,然后推门而入。
很快,岳之川便看到了这间院子的女主人,确切的说,是前女主人。
只见一个形象惨烈的女尸堆坐在红木座椅上,双眼凸起,面目狰狞,而一只手还被恶趣味的放在一旁茶几上的茶杯旁,仿佛正准备端杯饮茶。
凶手不仅手段残忍,且充满了对生命的亵渎。
但对于岳之川几人来说,这点惊吓完全摆不上台面。
这时乌鸦悄无声息的落在三人身旁,摇了摇头。
岳之川呼了口气,终于开口道:
“田蛇,点灯,小鱼,咱俩去楼上看看,乌鸦...。”未等岳之川话说完,乌鸦一个闪身,溜到一旁的厨房去翻查了。
岳之川无奈的摇了摇头,拍了拍青鱼的肩膀暗道:
“还是小弟贴心。”
田蛇还是那一副出神的模样,走到一旁拿出准备好的火折子,“呲啦”一声,火光骤现,将油灯点亮。
就在黑暗与光亮接壤的那一刹那,异变突起。
一只惨白的枯手自地底冲出,穿破规整的大理石地砖抓向田蛇的脚裸。
厚实的大理石地砖在枯手面前仿佛宣纸一般脆弱不堪,毫无阻隔。
“田蛇...。”这时岳之川方才察觉,高声示警,但心中晓得为时已晚。
哪知总是一副魂不守舍模样的田蛇,却鬼使神差般的抬起右脚,躲过了这可令其下半生与拐杖一起相依为命的一抓。
枯手狠狠的一握,发出金属摩擦般的爆响,令人心悸。
紧接着“哗啦”一声,土石翻飞激射而出,充斥着强烈劲气的土石流星般打向屋内的三人,随之便是一道黑影自地底窜出,一脚蹬向距离最近的田蛇。
岳之川猛喝一声,背后的短枪瞬移般闪到手上,接着化作无数道残影将激射而来的土块石块磕飞,然后随着青鱼一起杀向黑影。
田蛇嘴角上翘,露出憨傻似的笑容,右臂回缩,将仍旧燃着火焰的火折子放到嘴前,轻轻一吹。
一个朱红色的火球无中生有般现出灼热的身形,裹挟着劲气,迎头盖脸的撞向黑影的面部。
“好!”岳之川精神一震,没想到平时看上去呆呆傻傻的田蛇竟会这么有趣又实用的一招。
情况瞬间逆转,黑影面临着三人的功击,只要再耽搁片刻,厨房内的乌鸦便能赶过来,将胜局奠定。
“嘿嘿嘿嘿...。”黑影笑声仿如夜枭,对于扑面而来的火球毫不在意,腰劲一扭,整个人陀螺般的旋转起来,霎时间,火球湮灭,岳之川的短枪仿佛刺在了铜墙铁壁之上,冲劲受挫,退了回来。
青鱼则是留有余力的没有硬碰硬,身体一翻,落在另外一边,与田蛇和岳之川形成三角之势,将黑影围在中间。
黑影说停便停般骤然停了下来,亦现出了其真实面貌。
只见其一身脏兮兮的黑色夜行衣,头戴着诡异的面具,面具上以染料精细的绘画出一张活灵活现的鼠脸,灰色的鼠耳,好似不停摆动的鼠须,配合着所带之人贼兮兮的双眼,竟似一只可直立行走的老鼠一般。
鼠面人左右晃动两下脑袋,好似好奇为何自己被围一般,然后如梦初醒的发出两声“吱吱”声,接着双手一甩,枯手的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生长,直至三寸长短方才停止。
“锵,锵。”指甲摩擦,发出如铁石般的声响。
“上。”岳之川怒喝一声,身先士卒的持枪而上,短枪泛着青芒,遥指鼠面人丹田要害。
青鱼双手各持一把匕首,一跃而起,凌空攻向鼠面人面部,企图打碎其装神弄鬼的面具,显露出庐山真面目。
田蛇放下手中火折,双手负在身后,不进反退的后退两步,只是精神却紧紧锁定着鼠面人,只要其露出丝毫破绽,必然将承受不可预测的凌厉攻势。
面对三个放在江湖足可占据一席之地的一流高手围攻,鼠面人竟毫无惧色,灵活的身体先是左晃右跳一番,划出带着惑人眼眸和心神的残影,接着仿如瞬移般一冲而上,在岳之川枪势未至顶峰之前,一爪扫出,竟一把握住岳之川的枪尖,仿如铁石的指甲和青色的枪芒相遇,迸发出令人牙痒的摩擦之声以及炫灿的火星。
“什么...。”岳之川双目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在今日之前,岳之川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单凭肉体不加内力的握住自己一往无前的枪芒。
枪势受挫,岳之川又是后退两步,脸色泛起一丝潮红。
“滚。”鼠面人冷喝一声,左手一挥,在青鱼胳膊上留下四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接着抬起右脚踢在了其回防的双臂之上。
青鱼仿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去,落地之时还撞碎了一张朱木圆桌,接着“哗啦”一声,茶杯茶壶摔了满地。
就在鼠面人破解了岳,鱼两人的攻势之时,田蛇终于出手,只见其负在身后的双手猛的甩出,无数的各式各样的暗器暴雨般激射向鼠面人,这些裹挟着劲气的暗器休想仅靠护体气劲拦下。
而不知所踪的乌鸦亦在鼠面人身后现出身影,双手齐挥,准备在田蛇的暗器飞来之前,以指甲将鼠面人切成碎片。
“吱吱吱吱...。”鼠面人突然兴奋的大叫着,双臂挥舞,身上的夜行衣仿佛皮球般鼓胀起来。
“嘭。”
整栋房子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