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怀恩咬着牙躲在一处草垛底下,只觉得全身皆是寒意。
已经十天了,别说赵大宝的拐杖,能从那黑影刺客手中活命已经算是侥幸。
这黑影刺客着实厉害,无论书怀恩躲在哪里,都会被其找到,并且施以暗杀,简直阴魂不散。
一开始书怀恩将呼吸调整到最轻,可惜无用,后来怀疑是身上的血腥味暴露了自己,书怀恩便将身上那套华贵且残破的衣服郑重的叠好藏起,毕竟这衣服和水仙有关,不想丢弃。
顺道在赵大宝家洗了个澡,又从柜子里挑了件偏新的麻衣换上,好在这赵大宝和其身材相若,衣服正好合身。
但,依旧不行。
这只阴魂不散的刺客还是能轻易的将书怀恩找到,然后施以杀招,弄的书怀恩狼狈不堪,伤痕处处。
十天的生死纠葛,渐渐的,书怀恩发现,这影子刺客在每天正午的两个时辰定然不会出现,这也使得书怀恩有了些许的喘息和休息时间。
有他在,可没法去偷拐杖,弄不好拐杖刚到手,脑袋便被人割了去。
一想到这黑影刺客,书怀恩便头疼,快,真的很快,有时跑起来连影子都看不到,所以被书怀恩暗自起了个绰号:影子刺客。
准,书怀恩苦笑着摸了摸距离心脏只有那么一小寸,并且有两寸深的伤口,已无需赘言。
狠,真的狠,书怀恩以佛门内力修出的护体内力在其面前仿佛窗纸一般,丝毫起不到什么保护作用,亦提供不了半分的安全感。
书怀恩一边冥思运功疗伤,一边在脑海中回想着这些日来那黑影刺客每一次的偷袭,企图从中学到些什么。
这时,不远处响起了清脆的打铁声,一声又一声,带着某些难以捉摸的频率。
“千锤百炼,锻铁为钢。”书怀恩被打铁声所吸引,一边念叨着,突然想起小时候白师傅说过的话:刚极易折,柔则长存。
渐渐的,一种明悟涌上心头,不禁暗自低语:师傅,您对孩儿的教导,永世不忘。
两个时辰转瞬即逝,养足精神的书怀恩爬出藏身的草垛,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穿过村路来到赵大宝的家,此时赵大宝不在家,似乎是其媳妇的村妇正热好了饭菜准备用餐,书怀恩也不客气,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坐下开吃。
“你做的菜真难吃。”书怀恩一边大嚼还不忘调侃下这个村妇,显然心情不错。
村妇低头吃饭,也不言语。
“下次我想吃些肉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老吃素的,你要没有肉,我一会帮你把那条黑狗抓来。”书怀恩似是自言自语,但眼中余光还是瞥到了妇人在听到黑狗两个字时双手一颤。
急死你,嘿嘿,书怀恩带着恶作剧的心态暗自偷笑。
吃过了饭,书怀恩长长伸了个懒腰,是时候解决掉那个麻烦了,不然到了夜里情况更糟。
书怀恩将呼吸调整的极其微弱,栖身在一户人家的房梁上,闭上眼睛,开始倾听,同时脑海里幻想出屋外的景物和人,每发出一点声响,都会传进书怀恩的耳朵里,以便在脑海中幻想出其中情景。
一个时辰过去了,毫无所获,书怀恩并不气馁,依旧相信那黑影刺客会来,他怎么会放任自己有这么久的休息时间呢。
两个时辰,书怀恩耳朵有些疼痛,双腿也有些发麻。
正当书怀恩准备放弃的时候,脑海中的画面有些变化,并非是有声音传来,反倒是屋后的草地,有几片草没有因为风吹过而发出摇摆的微声,渐渐的,脑海中幻想出一对足迹,足迹缓慢的向屋子靠近,一步两步三步,仿佛死神的接近。
来吧,书怀恩嘴角翘起。
什么!怎么可能。
书怀恩只觉得全身汗毛倒竖,脑海中的脚印尚未穿过草地,可那夺命的刀已经刺向书怀恩的左胸。
来不及睁开双眼,更来不及拔出背在身后的长剑,书怀恩能做的便是轻轻向右挪动下身体。
刀,毫无花俏的刺进书怀恩的肩膀内,鲜血飞溅。
也就在此时,书怀恩没有如之前般迅速逃离或者拉开距离重整旗鼓。
而是运起内力,一边收缩肌肉夹住刺进体内的刀,一边用尚且可以行动的右手一把抓住黑影刺客的手腕。
“抓到你了。”书怀恩眼中闪着愤怒和狰狞,面对这个三番五次暗杀自己的刺客,无论有多少条理由,他都必须得死。
终于,黑影刺客在书怀恩眼前显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一身黑色轻纱衣,身材窈窕,体态风骚,蒙着黑纱看不清面目,但那一双仿如东湖的眼眸足以令人沉醉,而这双眼眸此刻正带着莫名的仇恨死死的盯着书怀恩。
竟是个女子!
书怀恩先是楞了下,随后便忍着肩膀上锥心的痛,猛的向前撞去,和黑影刺客一起从房梁上摔倒在地。
“呃。”剧烈的撞击使得书怀恩又吐了口血,正好吐在了女孩蒙着黑纱的脸上,女孩眼中变得更加愤怒和厌恶。
内力在激荡,以手臂为桥梁和战场,两人的内力不断的你攻我防,女子的内力不出意料的浅薄,不知是其本就如此,还是刚才那险些夺命的一刀消耗掉了她大量的内力。
“你死定了。”书怀恩眼睛发红,感觉到内力一路高歌猛进,直奔女孩的心脉。
女子乌黑清澈的眼眸此刻却没有了怒意,带着解脱的轻松,愣愣的望着书怀恩。
“你眼睛真漂亮,可有什么遗言?”书怀恩一边赞叹,一边加紧运起内力,肩膀上的伤口血流不止,内息循环不休,导致了伤口没法自动止血,只能任其汹涌而出。
女孩洒脱一笑,缓慢闭上双目。
“汪汪,呜,汪。”这时那条黑狗从屋外窜了进来,竖着尾巴向着书怀恩龇牙咧嘴,跟着便一跃而起扑了过来。
书怀恩不禁为止气结,连条狗都来捣乱。
“晚上定要吃了你,给老子补补身子。”书怀恩抬起腿一脚踢在黑狗的前胸处,黑狗应脚倒飞而出,摔倒在院子里,随后一边呜咽哀鸣着挣扎想站起身来。
女子猛的睁开眼睛,眼中带着一丝哀求,随后放弃了抵抗。
内力瞬间冲破经脉,震碎了女子心脏。
呼,书怀恩趴在女子的身上长呼了口气,眼前一片模糊,手脚冰冷,刚刚还没感觉,此刻一泄气,疲惫感顿时如潮水般涌来。
咬着牙,一点点拔出插在肩膀上的短刀,此时肩膀已经发麻,并没有多少疼痛感,只是又流出一股鲜血。
书怀恩脑海中胡乱的想着:这应该不会是最后一点血了吧。
一边想着,边运功收缩肌肉,封住伤口,随后干脆的往旁边一倒,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世那样漫长,却又如一生这般短暂,书怀恩轻轻动了动,慢慢睁开双眼,眼前的地面躺着一滩血迹,该是自己流出来的,再仔细一看,内心一震,女孩的尸体不见了!
书怀恩虚弱的站起身来,眼前金星乱冒,头脑发昏,显然是失血过多的原因。
书怀恩缓了缓,轻轻呼了口气,终于站稳了身躯,抬目向外望去,此时临近傍晚,看来自己不过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左右。
这间屋子的主人不知是没有回来,还是不愿回来。总之外面已是炊烟袅袅,书怀恩甚至隐约闻到一股饭菜香。
慢慢走出屋子,书怀恩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了,那只身受重伤的黑狗正挣扎着拖着女孩的尸体挪动着,眼见书怀恩看了过来,眼中竟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真是诡异的村子,连条狗都要成精了。
书怀恩哪能任由这黑狗胡来,但看在最后这女子放弃抵抗的份上,没有为难这条忠诚的黑狗,一手拎着黑狗的脖颈,一手拖着女子的尸体,书怀恩就这样大摇大摆的来到了赵大宝家。
一路行来,附近的村民虽然依旧各自低头做事,但书怀恩明显感觉到,这些人心里的愤怒和悲伤。
是兔死狐悲呢,还是女子本就出身于此,书怀恩不得而知。
赵大宝家点着烛灯,关着房门。
从屋外看去,整个屋子充满了温馨的气息,不知道的人或许真的以为里面住着一对寻常的农家夫妻。
“不愧是杀手出身,演个农夫农妇都这么像。”书怀恩自言自语的推门而入。
赵大宝正和那农妇坐在桌前吃着晚餐,两素一荤,桌子一边的瓷碗内盛着一碗炒肉,不过看上去两人都没有动过。
书怀恩奸计得逞的笑了笑,放下黑狗和女子的尸体,转身关上木门。
“正好饿了。”书怀恩笑着凑到桌前,就那样端起盛着肉的瓷碗开吃起来。
一间狭小的农屋,沉闷而诡异的气氛,三个活人一具尸体一条狗,就这样吃过了晚餐。
“把拐杖给我。”刚刚放下碗筷,书怀恩便伸出手放在赵大宝的眼前,当真是得寸进尺。
赵大宝眼中闪过一丝嘲弄,就那么拄着拐往屋外走去,他竟然是个瘸子,怪不得拄着拐杖。
“你不怕我养好伤杀了你。”书怀恩威胁着,但话一出口便知定然没用,在这个村子里住的人,可能没有几个会怕死吧。
果然,赵大宝好似没听到一般,继续走着。
“我会把她扒光了和这条黑狗一起挂在村口。”书怀恩继续低声威胁道。
虽然如此说着,但书怀恩自知还无法做到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来,赌的就是这赵大宝不敢赌,若真的如此,恐怕他便会成为村里的罪人。
赵大宝猛的停了下来,倏的转身,表情狰狞着抬起拐杖点向书怀恩的前胸,拐杖迅且疾,眨眼即至。
“你敢。”书怀恩此时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哪有还手之力?
果然,拐杖在书怀恩胸前停了下来。
书怀恩紧紧的盯着赵大宝,努力的表现出阴损恶毒的样子。
赵大宝额头青筋凸起,双目充满了杀机。
书怀恩冷笑着,慢慢蹲了下来,把手一点点的伸向地面上,即使死了亦很动人的娇躯。
“对了,这狗还没死的。”眼看赵大宝依旧在挣扎,书怀恩又把眼睛望向趴在地面上低声呜咽的黑狗。
终于,赵大宝深深的呼了口气,放下了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