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的人可是居家过日子的一把好手,不是我自夸。金钱方面,吃食方面仍然是以克扣孩子们为主了。这个家并不却粮,糠窝窝想吃就吃,不想吃也可以不吃,白面少点,莜面根本就不缺。可我非要看着别人家过自己的日子。也大部分给吃那糠窝窝。那满囤的莜麦留下看着就心宽,还顺便留下等吃不开窝窝头的时候吃呢。
我还给这个家养成了这样一种习惯。早上熬粥蒸莜面和窝窝头。总是父亲和哥哥吃莜面,那些女孩子只能吃窝窝头。中午有时做点白面蒸饼子,女孩子们实在是馋的不行了,去夹个小角,从来不敢去夹个大方块,剩下来的也只能是哥哥的干粮。哥哥没干粮时,还专门给烙饼,女儿们也想得一块就来给烧火,于是也能得一角,那时候她们并不懂得是怎么回事。只听的我说小的应该让着大的,当哥哥的就应该多吃,吃大块的,妹妹们小的就吃小份。以后孩子们习惯性地抓那小的。你父亲吃好的是你父亲能挣来,要给父亲吃好的。我们这些女儿和我在这个家一直都守着这个规矩。
我们这个家的余粮由此越来越多。主产粮莜麦的存放期较短,今年吃不了明年还可以,后年就发硬了,没精头,所以当新粮下来,旧粮就得处理。不时的有城里的人来偷着买粮。从三角长至三角三、三角五。一口袋装一百三十斤有四十斤、有一百五十斤最大的有一百六十斤,父亲抗不动还要找人抗,每次有买的咱们家都要卖些。
最后的一次每斤卖到三角五,至此再也没买过。
冬天,对于村里的人来说是人们盯上那满仓满囤的粮食,喜气洋洋的季节。谁也没去想过那城市人是怎么吃饭的,是否有饭吃,因为这是太没有必要的事了。还真有城市人惦记农村人的,有些支撑不住饥饿的城市人来农村买粮了,农村人是缺钱,只要能过得去的人家多少也卖一点。
那个年是自给自足,所以这些的卖粮的人总是在夜里。买粮的大多数是城里人。
最后一次是1974年冬的一天,这天夜里黑色的天幕拉的严严实实,不照个手电对面走来的人都能相撞。人们都各自坐在家里,那大方的人家点着盏煤油灯,为了省油的人家,就凭那丈夫烟锅里拿点豁明豁暗的火光来坐消不到睡觉的那段时间。
一辆汽车的‘呜呜’声打破了夜色的宁静,近处的人们处于好奇走了出来,那司机好像还有点觉得人少,‘笃笃笃’又摁起了喇叭。本来通常少有的声音把那些大男人给招出来了,那些束头束脑的人下了车,和一些男人们低估了些什么不知道。
一会儿,人们抗着口袋出来了,有多的,有少的。这时候听不到声音在说话,而是气流在说话,在算账。一袋袋莜麦‘唰唰’地倒空了,人们肩上背着空口袋手里捏着一叠叠钞票,微笑着回家了。汽车这回向贼一样悄悄地溜出了村。
我克扣了孩子们的口粮,变成了钱,钱又变成你父亲的收音机,手表,自行车。明知我的做法不对,看就是改变不了,总想着万一以后没有了,为以后留着。”
丈夫恩泽给她总结道:“你这人已经是根深蒂固了,还指望你改了,现在你女儿们都很好过了,你又在你大女儿家,她现在根本就不需要你去俭省节约,你还是那样的做法。每天两个人不到睡觉时间,坐一会儿你总是那么勤快地关灯,就怕费电了。那几年孩子们和你说打电话花钱了,你一个电话也不舍得给孩子们打,甚至孩子们给往过打个电话,她都要操心给省电话费,怎么也不让再说了。现在孩子和你说了微信聊天在外面花流量了,也收费了,你在外面一下也不敢和孩子们聊天,就怕花钱了。反正别听到哪里需要省钱,听到就一下也不用。孩子们给上一箱苹果只有那么几个坏的,她不让吃好的,天天刮剜那坏的吃,结果天天有坏的,一箱苹果没吃到一个好的,尽吃坏的了。唉,我事后真感到好笑,觉得不应该听着她那样做,真是太傻了。”
母亲不想听,认为这是她说话的时间,直接打断丈夫的说话,她接着说:
“我在归到我哥家中福是无从谈起的,苦是接连不断的,我们这个村子也自从二嫂来了就开始闹饥荒,一年不如一年,家里更是一天不如一天。不知哪位还为二嫂编出这样的话:自从娶了你,跳着高高挖上米。这跳高挖米可不是粮仓太高够不着,而是把头和胳膊伸到仓里还得跳起来挖米。
在从二嫂那里想这二嫂的命确实也够苦的,那么好的人家她来了享了不到一年的福,这家庭就大幅度地随败,连个慢慢的过程都没有,紧接着这一肚子的男孩子一个一个地往外奔。这家中老的小的,就靠这妯娌俩给这么多张嘴做饭,有时还是无米之炊呢,还得出去挖野菜,这村里那么多人都挖野菜也并不好找。大嫂不顺心,不发脾气才怪呢。我参加集体劳动,收工还要为家里挖野菜,至少也能解决自己的吃食问题。
我常和孩子们说‘野菜中这种好吃,那种不好吃’,你们就对这野菜香的不行了,还就给拔回来了,拔回来了也吃不着,都催着我给做,可我就是不给做。把你们馋了好几年。”
奎杨有话说了,道:“终于,有一年我拔回野菜就自己张罗做,只求妈指点一下,妈怕做不好,也给参与了,终于给做出一样她所介绍的最好吃的菜饼饼,我迫不及待地抢着弄到碗里一个日思夜想的香饽饽。稍微吹了吹,就如饿虎吃食一样去大大的咬了一口。我发呆了,再不敢咬第二下,那难闻的味,不可口的纤维,真是太难吃了。我赶紧跑出去讨好鸡了。妈问‘好吃,不好吃?’我摇摇头,赶紧说‘不好吃。’又反问妈‘您不是说很好吃吗?怎么这么不好吃。’妈又说‘这时候不一样了,过去还就指它们度命呢。’我说‘哪个时候,它难吃就是难吃,不可能分时候吧。’妈又说‘好吃难吃那是菜与菜比出来的,你现在有好吃的菜才能觉得它不好吃。’以后我们再也不提这些野菜团团了。拔回来直接就喂猪了,那其实就是它们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