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春闱与钓
季春兮阳阳,列草兮成行。
二月初九,春闱的日子,袁涣四更天便到了贡院,贡院在神京的东南角,深一百六十丈,高有丈四,修的比六部的衙门还要阔大,沿正道而入,左边是“虞门”,右边是“周俊”,正中一个大坊匾额上写着“天下文明”四个金字,再走几步,便见一个小厅。
议察厅,袁涣是记得这个地方的,所有的举子要在这个地方脱光露腚的让贡院衙役检查,以防夹带,简直是扫尽斯文,但想到今日是他看,袁涣的眉目便舒展开来。
“应试举子到外面候着去!”
袁涣缓缓道,“是我。”
一个衙役出来看,见是袁涣,忙笑道,“原来是袁老爷,小的还以为是举子等的不耐烦了,闯进来了呢。”
“齐尚书来了不曾?”
“没有。”
袁涣便见了议察厅休息一会儿,听到鸡叫,便入了至公堂,十八房考官早就来了,这十八房考官分别是《诗经》、《易经》各五房,《书经》四房,《春秋》、《礼记》各二房,共十八房。考官见袁涣来了,都来行礼,袁涣点头回应,权在这里等待。
外面的举人人手一盏灯笼,只把这贡院弄成火树银花的一片,为首的声名煊赫,是绍兴名士沈云,袁涣遥遥看着也很激动,名士是吧,等会就叫你坦诚相见。第二位,便是贾雨村了,袁涣对他很看好,见过皇帝的举子前途不可限量。
眼见齐尚书走了进来,袁涣走了上去,公堂里面的弥封、受卷、供给,对读、誊录五所的长官和吏员共有百来号人,见齐尚书和袁涣一起走来,忽的齐声道,“给齐太老师,袁太老师请安。”太老师也就是老师的老师,是对主副考的尊称。
齐尚书道,“有劳诸位久等了,请起。”随即便去至公堂拜孔圣人,两位主考离开后,还有祭文昌君,拜魁星,请关老爷,一番事了,齐尚书便喊一声,“开龙门。”
外面的举子早已久候了,鱼贯而入,明远楼四角处插着三角楼,衙役高呼道,“有冤者抱冤,有仇者报仇!”
验明正身,举子入了考场,甲乙丙丁,排列有序,头一道题目,“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有一道,“启贤,能够承继禹之道。”,说实话,这道题相当于送分题,还有一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会试虽然考三场,但是三场重首场,首场重三道四书题,若这三篇做出彩了,便能过会试,过了会试,便要面见天子,真可谓跃龙门也,不过比较可惜的是,张破厄还出了一道五经,“除恶务尽。”,太会考试的人,到了这次,恐怕还是不大行。
袁涣是不是转转,颇有种沙场秋点兵的感觉,见好些人不那么认真考试,他还过去看看。上交时间不定,第二场之前交上来就行。
二月十二,第二场考试的考题下来,考的是“论”“诏诰表”“判语”。“论”可以简单理解为议论文,虽然出题也是从四书五经中摘取,但并无规定得用八股文来答,自由发挥即可。“诏诰表”即“诏”、“诰”、“表”的合称,可以简单理解为公文,要求士子模仿上位者的言行,写出相应的诏、诰、表,至二月十五,第三场考试的考题下来,考的是“策问”。“策问”的题目,每一道题都是以“问”来开头,相比于前两场来说,“策问”要简单得多,有“附加题”的性质,或难或易,最多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只要文意通畅即可。
二月十六日,晨,举人就能离开贡院,期间吃喝拉撒都在此处,这三年一考的会试也就结束了,三次会试不中,还可以直接到吏部报名,担当知县。
······
风暖,日长,垂杨袅袅。
无定河清,张破厄头戴斗笠,穿一件蓑衣和同样渔民装扮的萧碧玉坐在岸边钓鱼,张破厄会钓鱼,用的却是直钩,还说什么愿者上钩。
看着面前潺潺的流水,张破厄心想,“摘星楼应该今日要挨烧了。”,扭头对着萧碧玉道,“你说,天下的水总归一源,这里的水,和宫里面的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若说一样,都是水,可地段不一样,得气不同,总归不一样,要说不是,这妾身还真说不上来了。”
“新故相推,日生不滞。这水便是如此,方生方死,既是也不是,若花见种,自以为异种,却不知花乃种所发。”
“臣妾愚钝,还真是听不懂了。”
一点点辩证法,不懂也正常,张破厄道,“你说这河里的鱼是怎么睡觉的?”
萧碧玉莞尔一笑,“那妾身就更不知道了。”
“我恶月凶日所生,宫里的人都不喜欢我,除了临安公主,几乎没有相熟的人,那时,谁知我睡觉是怎么睡的?今日之后,不少人鲤鱼跃龙门,之前惨淡经营的生活,又有谁能知道?”
黄冕走来了,对张破厄道,“陛下,摘星楼那边好多举子开始骂街了,还有嚷着要烧楼的。”
“来的好,先不忙动手。”张破厄站了起来,放下鱼竿,往摘星楼去,见那边有几个情绪激动的举子喝令手下把这摘星楼的门都砸烂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私闯民宅,是要杀头的,我们是兵马司!你们这帮人都不准动!”
就中一个肥肥的锦衣公子道,“我爹是刑部洪侍郎,谁敢抓我!谁敢抓我!”
这兵马司的人犯了难,上头只说来这里抓人,于是立马笑道,“原来是洪公子,小的们也是办差,就别为难小的了。”扭头厉声道,“再有捣乱的,那就统统去兵马司走一趟!”
在场也有宫里来看的太监,不认识张破厄,但却认得黄冕,见黄公公来了,立刻上前对兵马司的人厉声道,“抓,全部的人都给我抓起来!”
洪公子眼瞧这兵马司的人冲自己来了,忙指着那喊话的太监道,“好小子,知道我是谁吗?”
那太监也不理他,吩咐在场的兵马司道,“都给我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