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闹得不欢而散,陶邀当然也没可能让人将孩子从萱室生抢过来。
到时候闹得人尽皆知,要多难看?
何况,本来尹老夫人不声不响地将孩子带走,还不肯归还,便是不占理的。
她要闹了,一个尊长孝道压在头上,反倒成她不懂事了。
她干脆也不出府了,每日让铺子里派人进出送账本,到了日子也不往内府大库里送进项,就跟萱室那边耗着。
这次,她非得让这蛮不讲理的婆母脱层皮不可。
锦俏跪坐在榻前,接过药碗,叹息摇头。
“这下好,等宗主回来,看老夫人如何解释。”
宗主向来偏心夫人,指定要好好跟尹老夫人理论一番。
陶邀接过她递来的温水,顺了顺喉间酸意。
她喝的当然不是药,而是酸梅汤。
“你今日可去看过了?熠儿和婉婉怎么样?睡得可好,吃的可香?”
锦俏点点头,“奴婢去看了,公子和姑娘倒是该吃吃该睡睡,只是谷雨说,这两日总寻不到缘由的哭闹,谁哄也哄不下来,抱着在屋里屋外的兜圈子,也不知道在找什么,许是想夫人了。”
陶邀听的眼眶发热,四个多月的孩子,已经开始认人。
母子连心,她再是没有乳母陪伴的多,每日也总要陪陪他们抱抱他们。
自打他们生下来,这还是头一次离开她身边这么些天的。
孩子要是没心没肺倒还好,可要说他们也想她,她心里就像是被人狠狠揪了几下。
“你去告诉谷雨,孩子再要哭闹,就来告诉我。”
锦俏忧虑,“您还‘病’着呢...”
“已经放了几日,便是病着也要去,不然岂不是更要被她骂。”
锦俏听了蹙眉叹气,还是起身亲自去了。
彼时,尹老夫人的确刚骂过陶邀‘是个狠心的娘’,也是被两个孩子哭闹的,连带着前来请安的杜汐也被骂了笨手笨脚,连孩子都不会抱。
杜汐原是想抱抱熠儿,谁知小家伙认生厉害,这一哭,可是跟炸了尹老夫人心窝似的。
她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也不敢顶嘴,最后涨红着脸狼狈的从萱室离开。
出来时,正与锦俏撞个对面。
“五奶奶。”
杜汐强自端住神态,“唉,锦俏姑娘,来看孩子啊?不知大嫂近日身子如何了?可好些?”
锦俏隐隐听见屋里哇哇的哭声,心里记挂着,听言扯唇笑了笑,随口回道。
“我们奶奶还在服药,不过比前两日好些了,五奶奶若是要去探望,不如再等等,免得过了病气。”
“唉,好,知道大嫂好些了,我也能放心了,锦俏姑娘快进去吧。”
“那奴婢先去了。”
锦俏屈了屈膝,加快步子进了院门 。
杜汐捏着帕子捂住胸口,回头看着她行色匆匆的背影,也是忍不住摇了摇头,一边带着齐妈妈和贴身侍婢春桃离开,一边叹息怜悯。
“也是可怜,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做老夫人和夫人相争的靶子,我看熠哥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要是大嫂瞧见,还不知得心疼成什么样子。”
原本养的糯米团子似的可爱,今日一见,眼瞧着哥儿的眼神都没那么亮了。
最无语的是,老夫人竟然还怪她。
她又不是没抱过两个孩子,先头在主院抱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什么时候哭成这样过。
齐妈妈跟着摇头,“这老夫人也是,行事太过强势,人家嫡亲的母子三个,何故就非得给人拆散了不可。”
春桃,“夫人更可怜,劳苦功高的,还要受婆婆这等气,这要是宗主在府里,老夫人怎会这样行事?”
杜汐轻撇嘴,不以为然。
“夫人再可怜,她手里也拿捏着府里命脉呢。如今生意都是她在管,她不高兴,不让人往库里送进项,整个内府都过得紧巴巴,我看老夫人撑不住几天了,还得是她先妥协。”
掌管中馈又如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各院的压力给过来,怕是尹老夫人再强势,也得焦头烂额。
锦俏进屋里,抱着熠儿连同乳母哄了好一会儿,这才将孩子安抚下来。
小家伙哭的眼皮耷拉,一副没精打采想睡觉的模样。
乳母忙将孩子抱下去喂奶,锦俏看的心里直发酸,她想了想,看向脸色难看坐在主位不说话的尹老夫人,细声请示。
“老夫人,夫人这些日在病中,也是十分记挂小公子和姑娘,兴许小公子这样啼哭,便是想娘亲了呢?”
尹老夫人目光如刀,泛着森森凉意看向她。
“你这奴婢是什么意思?指责我,要我将孩子送回主院?”
锦俏被她盯得背脊生寒,硬着头皮将话说完,“奴婢的意思是,让夫人过来看看孩子,说不定小公子让娘亲抱抱,就不会闹了。”
尹老夫人厉眸微眯,“早前我可拦着她过?可是她自个儿不来的,如今想孩子了,就托个侍婢来我跟前说这种话,怎么,现在来就不怕给孩子过了病气了?!”
锦俏拧着眉,欲言又止。
胡姑姑见状忙上前替老夫人抚着背顺气,好言相哄道:
“知道您是心疼小公子,可也别说这种气话,夫人也不容易...”
“我就容易了?!我都成什么人了?里外里都落不下个好,我好心替她看护孩子,她就这么给我摆擂台!”
她骂的红了脸,死死盯着锦俏,“为了给我脸上闹难看,不止扔着亲生的孩子不来看,还拿捏着府里的进项!那狠心凉薄的事儿全让她做了,坏名声倒都落在我头上了!”
“我活了大半辈子了,再也没见过谁家的儿媳妇儿这么能耐,恨不能骑到婆母头上埋土!!”
锦俏被骂的脸色忽白忽青。
胡姑姑一头冷汗,“您快消消气,消消气吧!再一会儿犯了头疾,可要遭罪了!”,又扭头看向锦俏,“锦俏,你快赶紧回去吧,跟夫人说,让她赶紧养好病,好来看望小公子和姑娘,孩子太小了,不能这么久瞧不见娘。”
锦俏点点头,一刻都不想多呆,转头就走了出去。
走到院子里,还听见尹老夫人在骂。
“你去告诉她!有本事就一直给我病着,把戏给我唱足了,再也别想着过来看孩子!”
胡姑姑苦口婆心地劝着,“您快别喊了,别再发火儿,当下身子...”
锦俏咬咬牙,加快了脚步就要赶紧离开这萱室,快走到院门时,又猛地顿住脚步。
她捏着手,若有所思地思量了片刻,最后一咬牙,折身回来,直接去了乳母和孩子屋里。
满秋和谷雨都守在这边儿,见她过来,二人齐齐围上前。
满秋,“锦俏姐姐,夫人怎么样了?”
锦俏摇摇头,拉住两人走到屋子角落里,示意她们附耳过来,小声叮嘱了几句。
满秋和谷雨脸色一变,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不安和迟疑的神色。
“这...姐,这不好吧..”
锦俏捏了捏谷雨的手,声量放轻。
“宗主就快回来了,夫人被这么欺负,也该有人替她讨个公道,听我的,不会出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