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二皇子抿唇,懒得搭理他,转身登上马车,临行前冷冷抛下一句。
“有求于人,可不是你这样的态度!”
金隅墨气愤难忍,他都已经费了多少心思,低声下气至此的求那尹延君了,可对方依然冷眼相待无动于衷。
反正他都如此冷心无情,骂他两句还亏了他吗?
金氏二皇子的马车也徐徐驶远,徒留金隅墨在原地无法平静,狠狠踢了一脚驿站门口的石墩解气。
驿站的马车上,尹延修抱着臂眉眼沉凝,看了看单手支颐斜靠在坐榻上假寐的自家长兄,低沉开口。
“誉王世子如此用心,也是十分难见,孝心是挺动人,仅此连金氏皇帝都替他开口,大哥为何不顺水推舟卖这份人情?”
不是他多此一言,实是自家长兄也并非真是毫无道理可讲的人。
过往不接盛京城任何府邸的请帖,是因着不愿与这边任何势力牵扯。
但这次开口的是金氏皇帝了,卖金氏皇帝一个薄面,再卖誉王府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尹延君闭阖的眼帘未睁,徐声说道。
“他利用自己妹妹,原就是想借毒害一事,嫁祸于你,攀扯我清丽府,若非我们离开的突然,再拖延下去,也就是将他逼到那一步,到时我们便是不去也得去,且即便是救了人,也未必能得个好名声。”
尹延修缄默,的确,这一点城府也令他十分反感。
“况且,誉王不得圣宠,誉王府在京中失势,门邸落魄,我们也不需要他这份人情。”
尹延君说着,缓缓睁开眼帘,“另外还有个私因。”
那年陶邀在盛京城时,因与孟砚合作,以他外室的身份招摇露面,整个盛京城无人不识。
外室的身份素来被人所轻贱,盛京城内大部分世家权贵,都曾对她出言不逊。
世家小姐们更是为讨好朝曦公主而对陶邀唾弃不耻。
且在陶邀‘死遁’后,他派人将她送回清丽,自己返回盛京城,向皇帝揭发孟氏父子的居心叵测。
那段日子里盛京城内掀起血雨腥风,他曾在一次出宫途中,听朝臣们相议论。
其中便有誉王。
誉王此人贪财好色,偏好眠花宿柳。
曾当着那些朝臣的面笑嬉陶邀容貌绝艳,远胜花魁,红颜早逝,实在可惜,若是当初随他入府做房美妾,如何如何一番污言秽语,惹人调笑。
有朝臣甚至扬声大笑为他,说誉王世子也曾当街与孟砚起争执时,嬉语过要陶邀不若随他,他可给个妾位,难不成誉王父子两要父子相争吗?
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犹言在耳,他又怎会对誉王府施以人情?
不要说是一个落魄腐败的王府。
便是这满盛京城的权贵都病死在他眼前,他都绝不恻隐。
见他不愿再多言,尹延修也沉默下来。
既然他长兄自有原因,他自然也不会再说废话。
一刻钟后,一行人顺利登船。
齐麟吩咐开船后,大步走进船舱厢房。
“宗主,金氏二皇子派人在舱底放置了五箱金锭,足有十数万两金。”
这般大手笔,倒是令尹延修都略感诧异。
他抬眼看向对坐棋案的长兄,却见对方冷淡牵唇,眉目清沉,像是丝毫不意外。
尹延君持着白子先下一步,淡声道,“收着吧,金氏皇帝的命,自然比这十数万两黄金要贵。”
金氏皇帝富贵滔天,这区区十数万两,与他们来说又算什么。
尹延修默了默,摸出一枚黑子落下。
“那江南那边...”
“继续盯着吧。”
——
十月过半,陶邀收到尹延君的信,说已在回程途中。
彼时她正侧卧在床榻上服药,她已经称病了几日不管铺子里的事,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跟尹老夫人斗法。
自抢收开始,整个清丽府上上下下都很忙碌,忙着分派人下田下庄去帮着收粮征粮。
府里男丁和东外府的医徒几乎全都派了出去,连尹延疏都没能幸免。
生意上的事便全落在了她手里。
尹老夫人来看孙子,来了几趟都瞧不见她人,得知她日常早出晚归,便说两个孩子被如此忽略,立即就将两个孙子带去了萱室。
陶邀那日回来,西厢房里已经搬空了。
她怔愣错愕下,自哭哭啼啼地谷雨口中听闻此事,觉得尹老夫人很是不讲道理。
再是如何,也该等她回来商议一番才是,怎么能趁她不在就带走乳母和孩子?这跟抢人孩子又有什么分别?
这么仓促,不说两个孩子能不能习惯萱室那边,便是安置都安置的不够稳妥吧?
她连夜赶去萱室,却连门都未能进去,胡姑姑只好言相劝,说尹老夫人和两个小主子已经歇下了,让她改日再过来好好同老夫人谈。
陶邀忍着气回了主院,第二日也没去铺子里,一大早就赶来了萱室。
尹老夫人却是不咸不淡地,“你反正忙的顾不上,我帮你看着些又如何?我是亲祖母,还能虐待孩子不成?你要想看他们了,随时过来就是。”
陶邀心里有气,脸色自然也难能好看。
“母亲,两个乳母平素的膳食都是有主院小厨房固定的菜例,突然搬了住处,怕是不知吃的上不习惯,便是两个孩子这么小,也会有不习惯,小孩子娇气......”
“我萱室的菜例还能比你主院的差?你要不放心,让你那边的人抄份单子过来,我让人照着做就是,至于两个那么小的孩子,乳母的奶水没问题,他们又能闹什么娇气?这么多人,还照看不好两个孩子?”
“主院的厢房都精心布置过,萱室这边他们从未住过,又怎么能习惯?小孩子最怕是突然换了住处,很容易夜里哭啼,到时候扰了母亲清静不说,孩子也要受罪。”
“那你可关心则乱了,昨晚我听睡得很好,未曾哭闹,你放心,我自会让人将那房间精心布置,布置的不比你主院差。”
“母亲!您...”
“行了!我这是为了谁?你要能安分待在府里,好好看顾两个孩子,我至于将她们接来?我不是为了让你安心打理生意,也为了更好的照顾好两个孩子?你还事儿事儿的,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陶邀纤眉蹙起,再难维持端雅贤淑的好脸色。
“我打理生意也是为了这个清丽府!我如何不愿意待在府里享福?如何就不牵挂孩子?他们在府里好好的,乳母和侍婢都伺候的精心,我每日回来能陪他们一时片刻,便是再苦再累也值了!这么小的孩子,您一生不响地趁我不在就将他们从院子里带走,您这不是在给我闹难堪,您这是要我的命吗?!”
尹老夫人也没料到她突然发火,愣了两秒,豁然拍桌而起。
“好好,我好心替你照看孩子,你倒来反咬我一口!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是不可理喻!母亲就可理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