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小夫妻洗漱过,相携上床。
尹延君枕着手臂,盯着帐顶出神。
陶邀侧过身看着他。
屋里灯烛还没熄,两人好似已经有段日子,不这样同时上榻,在睡前还有说话的时间了。
她看着他轻煽的睫羽,唇角弯出抹笑,轻轻唤他。
“宗主?”
尹延君眉心微动,偏过头看她,对上那双晶莹透彻印着笑意的桃花眸。
他不自禁牵唇,继而侧身面对她,手臂穿过她颈下,将人搂进怀里。
大掌搭上她纤细的腰线时,他隐约喟叹了一声,指腹轻柔摸搓了一下,便握着她腰身没动,低低开口。
“你太瘦了,要多吃些。”
陶邀额心抵着他下巴,闻言皱了皱鼻子,轻声笑说。
“以后有我肚大如盆的时候,到那时你可别嫌弃我。”
尹延君低笑,“胡说什么,爱护你还来不及。”
陶邀嘴角弯弯,又抬眼看他。
“宗主方才在想什么?”
男人瞳珠微动,默了默,淡淡一笑。
“在想你先前说的话。”
“嗯?”
“说母亲的那些...”
陶邀眨眨眼,不出声了。
尹延君调整了下姿势,抱的她更舒服些,而后又接着开口。
“邀邀,想要问你个问题。”
“什么?”
“倘若你是她,倘若...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我们之间生了间隙,你若恨我,又会怎么待我们的孩子?”
陶邀没想过这等假设。
但她知道尹延君想听什么,需要听什么。
她故作沉思,片刻后,认认真真答道。
“若有一日我恨宗主,我们最好老死不相往来,但我也会带走孩子,因为我知晓,你照顾不好他。”
尹延君眉峰轻挑,不置可否。
陶邀木着脸,语气笃定。
“不负责任的男人,永远都不负责任,男人能停妻再娶,还能三妻四妾,再生很多其他的孩子,但女人可不一样。”
“我会带他离开清丽,然后同我父亲祖孙三代一起生活,让他锦衣玉食快快乐乐的,没有爹也不成问题,我没有娘也好好儿的么。”
尹延君几乎可以想到,被陶邀那样带大的孩子,会是第二个陶邀。
他忍俊不禁,搂紧怀里人,轻啄了啄她额角。
“不会的,永远也不会。”
陶邀弯唇笑,双臂环抱他,“宗主,我知道你想什么,你不是老宗主,我也不是老夫人,所以你的假设,当然是不会发生的。”
“不过,你也要知道,面对有些事,人和人会用的方式和表达出的情感是不同的,但事情的结果却是一样的。”
“你心里敬爱着老夫人,要让她明白,不要总是跟她针锋相对。”
“母子之间,就算是存在着偏见,也并非是绝对的。”
因为七堂叔同外宅的事情闹大,算是给那些不安分的人又敲响了一次警钟。
尹延君不愿让陶邀理会的事,她也没再多打听。
毕竟有尹老夫人在后头接棒,她倒真没什么可再为那些别人的事儿而焦虑。
——
临近年关,清丽府里大事小事都纷纷消停下来,仿佛最值得忙碌的事,就只剩府里的年宴。
东外院里许多学徒都已经陆续归家,阔别一年,他们要回家去同家人一起过年。
但也有一部分无家可归的孩子,依然会留在府里,清丽府便是他们的家。
陶邀的家书寄往江南郡,收到陶万金的书信时,已经是腊月中旬。
她拿着信,抑制不住喜悦从主屋出来,绕着廊道来到内书房来。
齐麟立在门外,“夫人。”
陶邀眉梢眼角扬着笑意,“宗主书房还有客人?”
“二先生和几位公子都在。”
尹二先生和箫先生昨日刚从故渊回来,这是陶邀知道。
她压了压面上喜色,微微颔首,想到自己不该这么失态,便想先回堂屋去等着。
“一会儿宗主忙完,你同他说...”
话没说完,房门就自内打开。
浅碧青衫的尹延疏当先走出来,秀俊面上笑意明朗,对着陶邀微点了点下颌。
“大嫂,我们正要走了。”
紧接着,尹二先生带着尹延修和尹延昳陆续走出房门。
陶邀忙屈膝礼了礼,婉声唤人。
“叔父。”
尹二先生如旧的神色温淡,眸色清和冲她点了点头,随即抬脚当先离开。
剩下三兄弟也陆续跟上他脚步。
等人都走远了,陶邀才轻提裙裾跨进门,喜形于色地将手里握着的书信递给尹延君看,带笑的语声压低。
“我父亲想来看我,宗主你看看他的信。”
尹延君面上带笑,一手接过书信,一手将她拉到身前,抱坐在腿上。
夫妻俩就陶万金的书信低轻笑谈着,书房里一派岁月静好的温馨。
与此同时,离开主院后,尹延疏和尹延修便同尹延昳分开走。
上了一处没人的回廊,尹延疏抱着臂四下张望了一眼,压低声同身边的胞弟耳语。
“去盛京城的事,你怎么看?”
尹延修负着手,面无波澜,“什么怎么看?”
尹延疏摸了摸下巴,轻嘶一声。
“我总觉得自大哥喜宴那次,大哥是不是和金氏二皇子,达成了某些不可告人的交易?不然盛京城的权势纷争,大哥做什么要跑去掺和呢?”
“什么交易,去了才知道。”
尹延疏看他一眼,眸色微暗。
“四弟,大哥特意说要你跟着去,该不会是在必要时,想要你下什么黑手吧?”
尹延修薄唇掀了掀,眼底掠过一丝幽凉笑痕。
“这不就是我一直擅长的么。”
尹延疏胳膊上的肌肤一阵发麻。
他提了口气,又徐徐叹出,摇头喟叹。
“看不懂,真的不明白,大哥他到底是什么心思,到底是在谋划什么。”
换了过往,各世宗的势力,都是巴不得跟金氏皇族撇干净的。
尹延修步子顿在台阶边沿,黑眸微闪,音腔低冷。
“其实并非多高深莫测。”
尹延疏忙的偏头看他,一脸疑惑。
“嗯?”
尹延修看着突然开始飘起的雪花,声线悠缓。
“你方才没发现,大嫂...有喜了。”
尹延疏瞠目:???
他只瞧见最近两个月深居简出娇养着的大嫂,像是更雍容娇嫩气了。
可没看出她是不是有喜了。
“府里即将要添嫡嗣,紧接着又要大办满月宴,大宴宾客。”
尹延修侧目看了看自家胞兄傻呆呆地模样,牵唇淡笑。
“这次同喜宴可不同,作为宗主夫人,嫡嗣的生母,她总不可能还蒙着盖头遮遮掩掩,或者藏在屋里不见人。”
“一次两次好糊弄了事,但作为清丽府的宗主夫人,不可能一辈子不见人。”
“事已至此,是‘聂桃夭’,还是‘陶邀’,有眼睛,会看的人,多了。”
“大哥同金氏二皇子合作,除掉了朝曦公主,宋皇后,宋家,是在为他嫡嗣的母亲铲除一切的隐患和危害,要让他的宗主夫人,见得天光。”
他这位长兄,是当真很爱护他的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