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延君手肘搭在靠椅扶手间,视线落在厅中丝竹笙舞间,神色淡漠。
“母亲可说,她有回府的意思?”
尹延昳吱唔了一声,“她最是惦记婉婉和熠儿,孩子周岁宴,怎么可能不想回来?再说,汐汐临盆,家里添丁,这都是大事...”
尹延君眼帘下压,指腹微捻着,淡声道:
“你若有心,自去问便是,母亲若愿意回来,自然会回来。”
尹延昳噎得慌,他试探开口。
“大哥,你是不是也该给母亲去封信关怀一下...”
尹延君眼皮上掀,褐瞳清漠看着他。
尹延昳,“......”
好,他问。
他去问就是了。
尹延昳折身走回座位,一脸郁闷重新落座。
忍不住腹诽着,对老丈人那么亲近,自己生母却不管不问,真够可以。
算了,反正母亲都已经退步了,再退一步应该也没什么。
只要能接母亲和阿莹回来,一家团聚,怎么样都好。
——
翌日,知道尹延昳又给温泉山庄那边寄家书,杜汐便难免气闷。
“动不动就去信,谁知道到底是惦记老夫人,还是惦记那薛莹!”
齐妈妈安慰她,“奶奶何必置气?要老奴说,您何不像五爷一样,也给老夫人写信表示一番孝心?这样老夫人和五爷看在眼里,也都会念着您的好。”
老夫人原本就不待见薛莹。
只有越念着五奶奶的好,才会越想帮着她拿捏薛莹。
杜汐知道齐妈妈的话有理,让春桃去取了笔墨来,落笔时,又有点后悔自己这信表示的太晚。
“那姓薛的,日日守着老夫人伺候的,谁知道这么些日,老夫人有没有被她哄迷了眼。”
人老了就爱犯糊涂,尤其是对久病在床前侍奉的人,怎么可能感情差。
老夫人和薛氏原本就是姑侄,有血脉亲缘。
薛莹要讨好老夫人,总归比陌生人要顺手的多。
这么一想,她烦的直皱眉。
齐妈妈见状,忙劝道,“奶奶既然担心,不如随五爷的意,接老夫人和薛氏回来?”
“这薛氏倘若在温泉山庄,当真好好的,那要除去她,还是得接回来才成。”
是不是好好的,老夫人对薛氏的态度有没有改观。
也都得接回来,才能下定论。
杜汐也写了家书,紧随着尹延昳的家书送去温泉山庄。
尹延昳知晓这件事,自然很诧异。
他知道杜汐对薛莹的存在心存芥蒂,平日里照顾她有身孕,他说话从来谨慎,不提薛莹半句。
就连温泉山庄那边,都很少提。
谁知道杜汐竟然会自己给温泉山庄急家书。
夜里回来用晚膳时,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杜汐几眼,状似随意般开口。
“听闻你给母亲写了家书?”
杜汐闻言掀睫看他,浅笑温婉。
“我知道五爷关心母亲,想接母亲回来,我自然也想母亲尽早回来。”
尹延昳眼里掠过一丝困惑,“你写家书,请母亲回来?”
他母亲回来,薛莹不也得回来?
杜汐怎么想的....
杜汐眨眨眼,笑意狡黠调侃,“怎么?母亲不该回来吗?”
“当然该!”尹延昳很快接话,像是刚认识杜汐一般,新奇的打量她两眼。
视线在杜汐肚子上落了落,抿唇解释,语气温柔许多。
“我是想接母亲回来,但她回来,阿莹必定也会跟着回府,我也知道你不想看见阿莹,你有身孕...”
他蹙着眉,似是有些为难。
杜汐心下冷笑,垂下眼慢条斯理用膳,话说的十分温善。
“五爷不必多虑这些,跟母亲比起来,薛氏又算什么?我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
她弯了弯唇,接着说,“何况我快要生了,主院那边也要添丁,一家人团聚才是最和乐的。”
“这些月五爷守着我,我也没法伺候五爷,日后有了我们孩子,我还要分心去照看他,总要安排人顾全五爷这边,有薛氏日后伺候五爷,我也省的费心再去安排别人,五爷不熟悉不说,伺候的也不舒心,院子里人太多也闹腾,何必呢。”
这样大度的话,尹延昳简直听呆了。
合着原先都是他看错杜汐了?
他怔怔盯着她,喃声失语,“我记得你先前很讨厌她...”
杜汐笑意温婉,轻抚高耸的肚子。
“我那时不喜欢她,是因为太害怕五爷会被别人抢走。”
“如今不同了,如今我们有了嫡子,五爷又一心待我关心我,我信五爷,不会因为别人便不善待我和孩子,薛氏是薛氏,定然不能同嫡妻嫡子相提并论的,五爷说,是不是?”
尹延昳心下难掩动容,他看着秀丽温静的孕妻,对上她温柔笑颜下的满眼信任,心里受用高兴。
“自然是,你是我结发妻子,别人怎么能比?”
他想,他照顾薛莹,原本便是念及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但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妻子,当然和侧室不同。
杜汐这样善解人意,大度识礼,又替他生儿育女。
他一定不会因为任何人,让她和孩子委屈。
何况薛莹本性柔弱,绝对不会冒犯正妻和嫡子。
尹延昳越想越高兴,晚膳都多吃了一碗。
他兴高采烈,对杜汐嘘寒问暖。
翌日一大早,便带着人快马加鞭出了府,往温泉山庄赶去。
原本就想接母亲和薛莹回府的,这下自别人那里得到了肯定支持,尹延昳当然再按捺不住。
何况杜汐昨晚有句话没说错。
他一直守着怀孕的杜汐,照顾她的心情和想法。
毕竟是正常男子,这些月可是憋得够难受。
加之先前在温泉山庄时,他曾与薛莹肌肤相亲,差点就成事。
那时背地里偷着亲昵的隐晦和刺激,每每在他无法得到纾解时,就在脑子里一遍遍回想。
如今连杜汐都不介意了,薛莹如今原本就是他侧室,等人接回来,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尹延昳的心情,激动到无法言喻。
他哪知道杜汐不过是面上说些好听话,糊弄他罢了。
实则他迫不及待的一走,杜汐当即就掀翻了桌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
事情传到主院时,陶邀正在西厢房里,同木匠董柱说话。
如今两个孩子都大了,爬来爬去的没个安分,先前婉婉还险些从摇床里攀上围栏摔下来。
可把乳母和伺候的人吓个半死。
故此陶邀一大早便传了董柱过来,让他往西厢房里定做一张大床,也要围栏挡着,且最好围栏还能随时卸下来。
日后两个小家伙,便是在大床上怎么闹腾,都不再怕掉下来。
董柱垂着手恭声应下,“是,夫人放心,小的一定用最好的木料,尽快将床赶出来。”
陶邀端着茶盏,听言莞尔一笑。
“你们父子的手艺,我当然放心。”又问,“春迎这些日怎么样了?算着日子,离生也不远了。”
董柱憨笑点头,“快了,东西都准备好了,约莫下月初就该发动了。”
陶邀清笑打趣,“那我提前给你们道喜了,到日子,有空我一定亲自过去添礼。”
董柱讪讪摸头,“谢夫人。”
他是老实汉子,漂亮话也不会说。
正巧谷雨进来禀话,董柱见状连忙退了出去。
“夫人,听闻五公子去接老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