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起突然去接老夫人?”
陶邀也颇觉意外。
接老夫人回来,这不算是件小事。
昨晚尹延君从夜宴归来,可没提起这件事。
谷雨撇撇嘴,“谁晓得,消息也是从安宁斋那边传出来的。”
不知怎么的,五公子这么积极上心,宗主却没半点表示。
怎么看都像是凸显出宗主的不仁不孝。
陶邀微摇头,“宗主人呢?”
锦俏说,“今日许多人要离府,新留下的医徒也要分舍安置,宗主应是在东外府。”
陶邀站起身,“许久不走动了,我也过去溜达溜达。”
如今天气暖和,锦俏和谷雨自然也不劝她,只进屋取了披风来替陶邀裹上。
主仆三人慢慢散步至东外府。
陶邀原是想直接去外书房,却在途中廊院里,遇上迎面而来的誉王世子金隅墨。
他带着随身护卫一人,像是从外书房那边过来的。
狭路相逢,出于礼数,陶邀立在原地没有避开。
“宗主夫人。”
金隅墨眼睛一亮,意味深长念着,上前拱了拱手,视线饶有兴致打量绝艳夺目的雍容美人。
陶邀淡淡牵唇,神容不卑不亢透着疏离。
“见过世子。”
金隅墨轻笑,垂手交握,下颚微歪看着陶邀。
“真是久违了,属实没想到,再见到时,夫人却是今非昔比了。”
陶邀淡笑颔首,带着锦俏和谷雨自他身边走过,半句话都不想多寒暄。
金隅墨面对她的疏离淡漠,倒是并没有恼意。
他也晓得自己不招陶邀待见。
不过寄人篱下,他还是主动拉下脸来,侧身笑睨陶邀的背影,开口道。
“宗主夫人可是要去外书房寻尹宗主?不巧,我方才出来时,尹宗主似是带人去了授业堂那边。”
陶邀脚步微缓,颊侧微偏,却没看他,“多谢世子告知。”
她没再多言,依然领着锦俏和谷雨,继续往外书房的方向去。
她进外书房不久,尹延君便得了消息赶回来。
进门瞧见陶邀立在书柜前闲散翻书打发时间,不禁勾唇浅笑。
“夫人坐下看,站久了会累。”
陶邀遁声看来,随手将手里书本合上,塞回原来的位置,这才轻拎裙裾走向他。
“我听人说,五弟带人去接母亲回府。”
尹延君闻言眸色微敛,伸手扶揽了她,带着人到矮榻前落座。
“他昨晚是提议过,我叫他自己看着办,他倒是心急。”
还是尹延昳自作主张。
陶邀意外,黛眉请轻挑了挑,“那我回去安排人,将萱室收拾出来。”
“这些事你不必管,齐管事会看着安排。”
尹延君说着,挨在她身边落座,握住她手,话语温缓:
“邀邀,先前在温泉山庄侍疾,我已同母亲将话都说清楚,她若想回来,我们不能不顾忌孝道,得荣养母亲尽孝,但她绝不敢再向过去那样待你,我向你保证。”
陶邀不太相信一个人能轻易改掉脾气秉性。
但尹延君说话向来都作数,她信他。
不过信归信,她还是有点好奇。
于是挽住男人臂弯,倚在他肩上浅笑细语。
“孝敬长辈自是应该,不过,宗主是如何同母亲说清楚的呢?”
尹延君回想那日说的话,不是想瞒陶邀,但却因为说了太多,不知该如何复述给她听才合适。
他默了半晌,简而言之,“从头与她说起,聊了很多,有我年少时的一些事,她心里是愧疚的,也知道自己的错处...”
尹延君欲言又止,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垂下眼,满目柔和看着陶邀。
“这次全当是给了她时间去思过,她答应我,再不敢待你不好,若再有下次,我绝不给她再回来的机会。”
那是他的生身母亲,他能说出这样的话,陶邀心底与老夫人之间结下的疙瘩,悄然释怀。
毕竟是个长辈,向她父亲的位份一般。
尹延君善待她父亲,她也不愿让他在自己母亲的事上为难。
陶邀靠在他肩上,温婉笑着柔声揶揄。
“宗主不必同我保证这些,我知道宗主会护着我的,再说对母亲的事上,我的确做的不够善解人意,她毕竟是长辈,长辈训诫责罚,我该受着的。”
尹延君苦笑无奈,“你已经做得很好,你没有犯错,不用听她训诫...”
“连我父亲都训诫我的不是了。”陶邀噘嘴打断他,“连我父亲都说我不懂事,逼走婆母,连累宗主也被人骂不孝。”
“宗主去跟老夫人理论,却没讲过我半句重话,这件事你处处替我考虑,我却未能替宗主考虑到,我是不对。”
她说着笑弯眼梢,素手清柔替尹延君压了压略歪的衣襟。
“母亲回来也好,家和万事兴,过去就过去了,我日后会好好同母亲相处,再不给那些外人揪宗主不是的机会。”
陶邀浅笑嫣然柔情似水,凝着男人清隽温润的眉目,抬手环住他脖颈,“宗主这样好,我不许任何人说宗主不是。”
他在她这里,是没有半分污点的。
尹延君心下受用,动容地握住她纤细手腕,搂住人腰肢带进怀里,阖目轻吻她耳鬓,温笑叹息。
“邀邀。”
“嗯。”
“谢谢。”
陶邀故作惊讶不满,鼓着腮拧眉,“夫妻之间,你跟我说谢?”
尹延君失笑,爱的牙痒痒,在她白嫩腮侧轻咬了一口,柔声岔开话题。
“今日无事可做,我陪夫人去看望岳父吧,带上婉婉和熠儿,夜里我们也在岳父那里留膳,看看他新买的庄子安置如何。”
陶邀笑开颜,抱着他脖子轻轻晃了晃。
“好~”
夫妻俩相携回了主院,招呼侍婢乳母,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出了府。
昨晚夜宴,原本尹延君是派齐管事给陶万金送了帖子。
却说老爷子推脱了,说自己手里一堆的事,忙得不得了,夜宴那么些人嫌麻烦,想歇息歇息,故而没有出席。
尹延君听了齐管事的禀话,也没勉强。
谁知今日夫妻俩不打声招呼就突袭到庄子来,才自唐伯口中得知,陶万金不是嫌夜宴麻烦,而是病倒了。
“病了怎么能不同我说呢?!”
陶邀插着腰立在屋里,一脸不满的对着屏风后,指责训斥。
“父亲您都多大个人了,做事这么不知轻重,栽藕多的是人去,哪里就用得到您了?!唐伯你也是,怎么就不知道拦着他!”
唐伯垂着手缩着脖子,闷声不吭,一脸理亏。
陶万金躺在床上,头顶着帕子,正瘫着手给尹延君把脉。
被陶邀念叨的耳根子直发麻,没好气地顶回去。
“你别在这儿嚷嚷了,我是风寒,又不是要死了!耳朵都给你嚷疼了,你挺着个肚子先出去成不成?别在这儿给我添堵!”
听他顶嘴还中气十足的,陶邀顿时翻了个白眼儿。
尹延君温声开口作和事佬。
“岳父没大碍,两副药下去便能好,夫人有身孕,先出去坐吧,免得过了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