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锦绣芳华,陶邀连挂了满院子的红灯笼都没心思欣赏。
直到恍恍惚惚在堂屋里坐下,她心底里还有些五味杂陈。
“我父亲和箫先生...”
陶邀喉间咽了咽,不得不说,没法比。
尹延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记得的也并不多,大约当时小,所以会意错了也说不定。”
他试图转移话题,“不过,当时那名箫氏弟子,的确是与红莲仙子以兄妹相称,而且兄妹情义很深厚,怎么从未听说你有舅父的?”
陶邀摇摇头,“我父亲没提过,我只知道他出去跑货,在山中遇难,被我母亲所救,他对我母亲一见钟情,便倾其所有求娶她,父亲一直说母亲孤身一人,无亲无故,没提过什么舅父和娘家亲人。”
“他们成亲后一直住在江南,母亲再没回过故渊,一直到我出生,也没同什么故渊人来往过。”
嫁人生子,便是她母亲最后的归宿。
她想着,不禁蹙了蹙眉,“既然母亲有亲人,为什么不提呢?明日我同父亲说一说这件事...”
尹延君略微思索,“要么,还是我替夫人查一查,先别同岳父说了,万一岳母的那位兄长,说不定也...,到时候免得让岳父多一桩惋惜事。”
陶邀听罢,也觉得甚有道理,于是点点头。
“好,那等宗主查清楚再说...”
她倒不是很在意什么舅父。
毕竟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彼此存在。
就算联系上,也未必就有什么情谊。
只是关系到她母亲,她不免就想多了解一些。
两人正说着,廊下却传来齐麟的声音。
“宗主,有二先生的消息。”
尹延君当即应声,“进。”
齐麟很快进来,将细竹筒奉给尹延君。
尹延君自竹筒内抽出纸条,将其展开,垂目飞快阅了字迹,继而蹙了蹙眉。
“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陶邀看他皱眉,不禁问了一句。
尹延君薄唇微抿,“箫老宗主挨不过这个年,就这两天了。”
陶邀怔了一瞬,继而缄默。
“也是早晚的事,原本就身体很不好,算是又熬过了一年。”
尹延君将纸条和竹筒递给齐麟,等他出去,才叹了口气,同陶邀说道。
“难怪叔父和箫先生决定留在故渊过年,也算是让箫先生尽最后一点为人子的孝道,日后想起来,不用太过遗憾。看来他们还要在故渊耽搁一段日子。”
陶邀眼睫轻眨,却是想到了另一点。
“那聂八子和聂夫人,是不是得亲自回故渊一趟?”
毕竟,箫老宗主是聂夫人的父亲,聂八子的嫡亲外祖父。
可现在聂浔羽的状况,也就是人已经躺到了棺材里了。
尹延君心下叹了口气,“希望箫老宗主能撑过这两日,好歹让我们将手头事交接好,尽快启程返回清丽,江南府如今是非多,不适宜久留。”
陶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宗主,聂八子执意要把聂浔羽送去清丽,这聂浔羽撑到什么时候合适...”
尹延君眉眼清淡,“夫人不必管,我会安排好。”
这一夜,陶府搭的戏台子唱到了子时末。
陶邀要跟着尹延君去院子里看仆人们放烟花,直到实在熬不住了,这才回房歇息。
翌日新年初一,陶万金早早来到锦绣芳华。
夫妻俩抱着两个孩子给他拜年磕头。
陶万金喜得笑裂了嘴,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压岁红包,沉甸甸的塞进熠儿和婉婉怀里。
今日整个陶府的家仆都得到了丰厚的封红。
所有人喜气洋洋,回去跟家人一起过年。
锦绣芳华里正热闹,聂离风就备着年节礼亲自登门了。
他只拜过年,没说几句话,便请尹延君过府去替聂浔羽看诊。
这个节骨眼上,自然也没人会挑谁的理。
陶邀也懒得去江南府打扰,听说聂夫人这些日一直也身体不好,还是省了她费事招待,便让尹延君顺带将年节礼一起捎了过去。
到了新年初二,一大早用过膳,尹延君便陪同陶万金一同去了城内香客居。
有陶万金的面子在,又是他要退出江南郡商会的辞行宴,整个江南郡八城数的上位份的商贾,全在傍晚前一一赶到,齐聚香客居。
大年初二的香客居本该歇业,今日却是格外的喧嚷热闹。
华灯初上时,陶万金带着尹延君和聂离风自三楼雅厢里出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位江南商会的大商贾。
他立在围栏前,俯瞰楼下大堂内熙熙攘攘的人头,清了清嗓子。
堂内原本三五成群议论喧哗的一众大小商贾,纷纷噤声抬头。
陶万金面上笑呵呵,一手搭在镶嵌五色宝石的金缕束腰上,大手一挥,声如洪钟地开口。
“今日我陶某人在此设宴,款待诸位同行故友,先要感谢诸位同行,百忙之中抽身,给我陶某人这个脸面,亲自前来,我在这里,谢过诸位了。”
“陶老板客气。”
“陶老板下帖,我们必然是要来的!”
“是是,可这请帖里说的却是辞行宴,不知陶老板是为何辞行,可是要另谋高就...”
“我听说陶老板手下商铺,许多都已转让与他人,不知可是出了何事,是否需要我等尽绵薄之力?”
“是啊,陶老板快同我们讲讲,这好好的设什么辞行宴,江南商会怎么能没有陶老板!”
“您这是有什么新打算是不是?”
底下纷纷攘攘有些乱,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有些扑朔紧张。
陶万金抬手压了压,等大家都静下来,眼巴巴等着他开口时,才笑叹说道。
“我啊,不是什么另谋高就,更没有什么别的打算,就是呢,上了年岁,这些年经营下来,也有些累了,到了该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好时候。”
他有些得意似的,为大家引荐身边的尹延君。
“这位,清丽府尹宗主,正是我的女婿!”
“啊,众所周知我那女儿如今认作江南府义女,又成了家,膝下又已开枝散叶,我这把老骨头操劳至此,也该享享清福去了。”
“清丽是个好地方,适合养老,我这就收拾收拾,去清丽养老了!日后有机会,还是欢迎诸位老友,前去寻我吃茶游园做客山林啊,我一定好好招待!”
底下刚起喧嚷,陶万金紧忙提高音调,又一指聂离风。
“至于我手里剩下这些商铺产业,方才都在屋里,和商会诸位元老仔细商讨过,有他们做见证,都已转让与聂宗子名下。”
堂内顿时又是一阵惊愕吸气。
聂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