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陶万金来了精神,陶邀连忙接话。
“您多说一点儿,宗主想听。”
陶邀小时候,经常听陶万金提她母亲,只是每次提完之后,陶万金都是惆怅痛苦,哀恸泣哭。
渐渐地,她就不想再问母亲的事。
她和唐伯他们一样,不想看父亲总陷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中。
但今日又不一样。
父亲已经在祠堂里情绪失控过,这会儿当着女婿的面再提,他定是巴不得好好显摆显摆。
在她父亲眼里,他和她母亲那段恩爱往事,能显摆一辈子。
尹延君瞥了眼自己夫人,温笑颔首。
“不错,岳父多讲讲,我的确有些好奇,看夫人如此绝艳无双,岳母大人应当也是绝代风华的奇女子。”
陶邀抿住嘴,生生忍下一声笑。
陶万金这会儿泪意消退,听女婿这句话,一手握住金镶玉的束腰,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那是,这要说风华绝代当世无双的女子,郦娘必然是首当其冲,邀宝儿就是像她母亲,不然她哪能这么好看。”
陶邀忍俊不禁。
尹延君却眉目依然温隽含笑,附和着他的话。
“想来岳母当年,在故渊也极受人追捧。”
“啊,那当然!故渊那地方,虽然武林豪杰众多,郦娘无门无派,论武艺是排不上什么名号,但她貌美无双,性情又极好,许多侠士对她趋之若鹜,人送美称‘红莲仙子’,就是赞她似佛前红莲,美艳绝世又心肠慈悲,又似仙女下凡济世,她很受穷苦百姓爱戴。”
“红莲仙子...”
尹延君若有所思,总觉得这称号有点耳熟。
故渊人是这样,称号比名字要泛用。
除非是鼎鼎大名的武林侠客,否则你提名字,别人或许没听过,但称号一提出来,兴许就知道是谁了。
陶邀眨眨眼,探头看着他笑问道,“怎么?宗主听说过我母亲?”
陶邀知道,她娘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只是个江湖散侠而已,没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故渊最不缺的就是什么‘仙子’,什么‘散人’,什么‘夫人’。
有时候经年已久,再提起来,很可能连故渊人都会记混。
尹延君与她对视一眼,微微摇头,脑子里还在回想。
他一定是听说过这个‘红莲仙子’,不然不会觉得耳熟。
陶万金见状也看了他两眼,随即叉腰笑了笑。
“你哪可能知道郦娘,她也不常呆在故渊,经常四处游历,后来同我成亲,便一直住在江南,直到生下邀邀...”
他说着说着,脸上笑就不自觉淡下来。
陶邀见状,连忙说道,“也不一定啊!父亲你兴许是不清楚,宗主年幼的时候,也有段时间跟着尹二先生四处游历,尹二先生同故渊箫氏关系匪浅,宗主跟着他在故渊住过一段时日呢。”
陶万金被引开思绪,诧异的挑眉看她。
“是吗?女婿还在故渊待过?”
“嗯。”陶邀点头,冲尹延君眨眨眼,“他在故渊那时,还曾得故渊府的王老宗主指点过武艺呢,是不是宗主?”
尹延君下颚微点,“是,在故渊府住过一段时日。”
陶万金扭头,满脸意外,而后上下打量了尹延君一番,轻嘶一声默默算了算,最后嗨笑摇头。
“那也是,你只比邀邀大上十岁,那么小,又能记得什么。”
三人说着话,已经到了主院外。
陶万金伸手自尹延君手里接过食盒,一手随意摆了摆。
“我自己进去,用过膳就歇了,你们俩不用陪我,快去前头听戏吧,也跟他们一起凑个热闹。”
“父亲...”
“唉~去去,不要守着我,我心烦,想静静。”
陶邀欲言又止,只得驻足院门外,看着他拎了食盒不疾不徐踱着步子走进屋去。
她暗叹口气,轻轻摇头,转头正欲说什么,被身边的男人绽袖揽住,带着往锦绣芳华的方向走去。
温热呼吸扑在她耳鬓间,“我真想起来。”
“什么?”陶邀怔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你说想起来,我母亲吗?”
“嗯,红莲仙子。”
尹延君眉梢眼角溢出笑意,“的确是个绝代美人,不过我不是在故渊见到她,是在清丽。”
陶邀惊愕的立住脚,仰望着尹延君,“宗主,你说真的?!你真见过我母亲?”
这一刻,陶邀慌然觉得,自己像是跟尹延君差出一个辈分似的。
她从出生起就没见过的母亲,她的夫君竟然还有印象。
看她满眼不可思议,尹延君胸膛里震出低沉笑声。
“是有过一面之缘,只记得是个美人,具体的样子,也回想不起来了。”
陶邀简直好奇死了。
她扯着尹延君袖子晃,“说说,快说给我听,我母亲为什么在清丽,宗主怎么遇见她?”
尹延君好笑的展臂揽住她,带着人在月色下慢慢踱步,语声徐缓。
“我方才没说,是因着怕岳父听了,心里不适,这些话,夫人可能也不太喜欢听。”
陶邀黛眉浅蹙,更好奇了。
“你先说嘛!有关我母亲,我都是从旁人嘴里听说的,但宗主说的这一段,我一定是没听过,因为我父亲嘴里,她跟清丽可从没沾边过。”
尹延君喉结轻滚,低清笑了一声。
“这还有些有趣。”
“快说!”
“夫人可记得,我父亲有多风流多情?”
陶邀喉间一噎,桃花眸瞬间瞠的溜圆,错愕的盯着他看,“你该不会是想说...”
“别多想,没到那个地步!”尹延君笑咳一声,语速加快了些,“那时我还没跟叔父离开清丽,叔父倒是为了避争位之嫌,已经去了江南府求学,他跟箫先生便是在江南府结识,成为至交好友。”
“箫先生那样爱逍遥自在的人,也在江南府求学?”
“聂夫人不是箫先生的嫡姐么?他年轻时候比现在还要肆意不羁,箫老宗主就送他到江南府族学,想要他被聂氏的森严礼教压一压,好收收性子。”
陶邀了悟点头,听他又说:
“箫先生年轻时候很受女子喜欢,我叔父也不遑多让,我只记得那时,叔父带着箫先生和箫家一位弟子回清丽府求医,你母亲随他们一起来清丽府,对那名箫氏弟子多加照顾,似乎是兄妹相称。”
尹延君说着顿了顿,扯唇苦笑。
“她生的很美,我母亲对所有貌美女子都存敌意,我父亲也的确...”
陶邀不禁后背一麻,蹙着眉一脸不接受。
“老宗主纠缠过我母亲?你母亲还难为过她?”
尹延君局促地轻咳一声,揽着陶邀肩头的手微微握了一把。
“夫人别多想,我父亲那人秉性风流多情,不过我知道你母亲不是那样随意的女子,她那时一心照顾兄长病体,而且她...”
他垂着眼瞥了瞥陶邀,语气斟酌,“她中意的人,应该是箫先生...”
陶邀:?!!
她母亲曾喜欢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