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崽眼神呆涩空洞,如潭死水般泛不起丁点儿涟漪。与那呜咽声格格不入,这诡异的画面不禁让邓季山惴惴不安。
“别哭了!说,到底怎么回事?”
麻崽一听,脖子如木偶般木讷且机械扭向邓季山,无神的眼瞳里旋即出现另一个眼瞳,接着眼瞳里又冒出一双眼瞳。好家伙,这女鬼仨都不约而同附身到麻崽身上,难怪麻崽失魂落魄,敢情他被女鬼附身太久了,自己的魂丢哪儿也不知道了。
邓季山一看,这还了得。厉声喝道:“都给我滚出来,否则我不客气了。”
女鬼们一栗,七嘴八舌纷纷解释,“大师,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有……”,“大师,我们没有伤害他……”,“大师,误会了……”,“我们什么也没干……”……
“好啦。你们到底要说什么?一个个来。”邓季山被女鬼们的七言八语弄得头昏脑胀,对麻崽的状况更是不容乐观。“在此之前,你们还是先出来,我小弟他……扛不住了……”
女鬼们一怔,恍然大悟。敢情眼前这帅哥是担心自己的小弟才会大发雷霆勃然大怒的,明白到自己的处境,纵使有千般不愿万般不舍也不得不无奈离开麻崽身上。姐妹仨陆陆续续飘然而去,将魂魄抽离了麻崽又飘飘然落在后座上。
麻崽像断了线的木偶,霎时瘫软下来,身子歪到一旁,头手无力垂下。
邓季山忙松开安全带俯身过去将麻崽身子扶正,又将他的头抬起靠在椅背上。就在他将麻崽头部抬起时,愕然一惊,发现麻崽竟是一副鼓睛暴眼惊魂丧魄的模样。怎么会是这样?他不应该是闭目晕厥过去吗?麻崽这个样子让邓季山想起一人,那个在医院里躺着的小女孩,与麻崽的症状如出一辙。不由怒视姐妹仨,“你们究竟把他怎么了?”
那三女鬼一听顿时慌了神,面面相觑。
“说。”
邓季山肃然一声,吓得女鬼们一哆嗦。还是大姐开了口,“大师,你的小弟可不是因为我们才这样的。我们只是因结界无法离开才会借他身体一用,并没有想伤害他。事实上,我们出来没多久便离开了他的身子。至于后来他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
二姐和小妹听大姐这么一说忙连连点头。
邓季山听着大姐解释,又看了眼二姐小妹,见她们诚恳坦率不设城府的模样,将信将疑。“那后来呢?你们怎么又回到他身上?”
“后来,不知怎地,在楼下碰到了他,我们就……”小妹脱口而出,忽地又打住,双眼不禁瞟了瞟大姐和二姐,见她们对自己又是挤眉弄眼又是摇头的,那些本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在邓季山面前吞吞吐吐,闪烁其辞。
“怎么?”邓季山那双火眼金睛当然看出来,直截了当戳破道:“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姐妹仨为难地低着头,自忖邓季山不会轻易相信自己,只好闭口不谈。
“你们不说,那我替你们说……”邓季山眸里掠过一道寒光,朗声道:“你们去复仇了,借麻崽的身体去复仇了。”
姐妹仨猛然抬头,目目相觑,竟一时哑口无言。
“怎么?我猜对了?”邓季山面有愠色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虽说有报应一说,但你们也休想在此为所欲为。况且,你们还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就更是罪加一等。我是答应为你们沉冤昭雪,可没说让你们为非作歹。你们一而再,再而三伤人性命,哪怕我为你们超度,你们也只能下地狱。更别说什么超生了,简直痴人说梦。”
仨女鬼听着邓季山的话,明白他定是有什么神通得知了命案,忙解释道:“那些命案与我们无关,你不会以为那些事是我们做的吧?”
邓季山一愣,“不是你们做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女鬼们的责问。
“我们到了的时候,他们早死了。我们还想问个明白,却总是晚到一步。大姐还怀疑是不是那个高人所为,就是那个帮凶,把我们困在荒山出不来的那个人。不然,我们为何总是晚一步?那些人定是有高人指点,我们才会处处捉襟见肘。”二姐见邓季山不信,忙喋喋不休解释。
这些话听似有道理,可仔细一琢磨,不对。她们是怎么知道那里有命案?“你们找那些死者做什么?什么叫晚到一步?那就是说你们的的确确去过案发现场?”
小妹见瞒不过,带着哭腔对姐姐们哀求道:“姐姐,大师何等人物,我们就实话实说吧。”
大姐和二姐相互对视一眼,也认可了小妹的话。“小妹说得有道理,大姐,要不我们就把来龙去脉告诉大师吧?”二姐也劝说道。
那个她们口中的大姐此时双眸暗淡,有气没力道:“大师,自从我们放出来后我们便感应到一丝微弱且熟悉的气息,那气息将我们引去了那些人那里。我们也很好奇,那是些什么人?是不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可每次去到都晚了一步,不过有一点我们能肯定,那些人死后都魂飞魄散了。我们感应不到他们的魂魄,好像有人故意为之。但目的是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
“难怪,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原来死者三魂七魄都被打散了。谁干的?”邓季山豁然开朗,明白了之前自己为什么总是无法搜刮到死者的信息,竟然是被魂飞魄散,自然他也没办法使用天地通灵术来收集相关信息。
“我想应该是他们的仇家,”小妹插话道,“你们想,如果没有深仇大恨怎么这么狠将人魂飞魄散?”这点小妹她们是深有体会的,自然而然能想到。
“对,我也这样觉得。”二姐肯定了小妹的话。
邓季山若有所思地看着女鬼仨,“然后呢?”
“什么?”
“然后你们又是怎么回到麻崽身上的?”邓季山回到他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上面。
“那气息带我们去了一棵树下见到了一缕幽魂,那缕魂看着也是可怜人,她见到我们并未躲闪,而是让我们去找一个人,说那个人或许能帮上我们。可我们并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帮我们。但我们还是去了……”大姐柔声继续说道,“没想到,我们到那里时竟有一红衣女鬼想夺那人性命……”
邓季山幡然醒悟,敢情之前三女鬼是去方正严那里求助,而并非要加害于他。“难道,你们见到的红衣女鬼就是那三宗命案的凶手?”
“这个我们不知道,也未曾在那女鬼身上感应到一丝与命案有关的气息。但那女鬼见着我们便发了狂似的与我们大打出手,我们仨联手都很吃力。”小妹愤愤不平说道,“大姐为此还负伤了,那人被红衣女鬼击晕,二姐硬是将他甩出红衣女鬼的攻击范畴,才勉强让那人活下……”说着,看向此时已气若游丝的大姐,眼里噙满泪水。
邓季山一顿,方发觉那三姐妹果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大概刚刚太过于专注麻崽,竟忽略了她们。只见那大姐惨白的脸,身子此时已若隐若现。邓季山忙出手结印,嘴里念念有词,一道符咒顿现眼前,驶向那大姐眉心。女鬼难受地闷哼一声,身子立即恢复现形。
“多谢,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小妹连连叩首感谢。
“别谢太快,她这伤我也只能是治标不治本。她伤太重了,加上你们之前……元气是没法恢复了……”邓季山眸里闪过愧疚之色,“那你们又是如何死里逃生?”
“我们敌不过那红衣女鬼,处处受制。可就在危在旦夕时,一个声音赶来救我们,那声音让我们赶紧逃,还将红衣女鬼挡在结界外,我们这才有一线生机逃离那里。受伤的我们无处可去,恰巧见他……”二姐说着,瞄了一眼麻崽,“在楼下发呆,我们便借他身子一用……可我发誓,我们见到他时他已经就是这样,要不是我们带他回到你身边,你们此刻还未必能相见呢。”
邓季山了解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独自斟酌起来。姐妹仨离开麻崽后,麻崽究竟遇到谁?怎么会弄得如此狼狈?那人对麻崽又做了什么?这一切,恐怕要使用邓季山最近修行的法术才能解决。可惜这术法变数多,吃不准,也不知道自己能否顺利再施一次。
“还有一件事,”二姐补充道,“我们其实是没法靠近那人住的地方的,只是碰巧有个女人进出,我们便借那人身子才进去了。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我们无法撼动。那股力量从何而来?又是如何在那里的?似乎那里藏着什么大秘密。”
邓季山一听,脑子灵光一闪,当机立断回书店。浑然忘了当初自己是怎么来的,又是和谁来的。将麻崽抱上副驾驶位,自己坐上司机位后,安抚完三姐妹,一脚踩下油门,车子一溜烟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