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一身黑绸缎短襟长裤的花甲老人,手里端着一碗白粥应声推门而入,“老夫人,该用早点了。”
马伯徐徐走近,见老夫人一脸憔悴,正盘腿坐在阵中,明白她定是在发功寻找二少爷,不敢多言,蹑手蹑脚地将碗放在桌上,便准备悄然退去。
“她还在房间里吧?”老妇将结印的双手垂下,睁开了双眼,见是马伯,便柔声问道。
她,指的当然就是大小姐。
马伯心里明白,三天,少爷带着阿霞足足离开了三天。
这些天,老夫人没有对外人言明,只是偷偷对大小姐下了责罚令,让她在房间闭门思过。而老夫人则白天在房里施法,晚上在少爷房里发呆。
她一直都没有心思理会大小姐那边,马伯早早想说了,可见她如此又不好开口,迟迟未敢张嘴。如今听老夫人自个儿提起,忙答应道:“老夫人,大小姐一直都在自己的房间里老老实实地呆着呢,她哪敢违背您啊。您看,是不是......”
“怎么?她在房间里不耐烦了?想出来是吧?”老妇从地上站起,跨出阵法,走到马伯跟前,捧起那碗粥,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小口,“她的个性我了解,她可是从我身上掉下的肉,我又怎么不知道?”
“这是当然,”马伯赶紧唯唯诺诺答道,“不过,这次真的不能全怪大小姐。您是知道的,那晚就算大小姐出面阻挠,就凭大小姐那三脚猫功夫怎么抵挡二少爷啊?纵然她心高气傲,总跟二少爷斗法,可哪次能真正赢过二少爷?况且,我也有过,夫人不如连我也一起责罚吧......”
老妇一抬手,打断了马伯的话,“你的心意我明白,你对这个家族的忠诚我了解。不必说了,我知道。”
门外,凉风轻拂,庭院里的叶子随风作响,清晨的阳光透过漏窗从墙外射进庭院,让人感到阵阵暖意。
“好吧,也罢。就算将她关起来,也不见得她就会收敛。日后,若是她再这般任性,我可不再这么轻易放过她了。”
“诶”马伯赶紧领命,面带笑容地退出去了。
另一间房里,邓淑敏正乖乖地坐在床沿,百无聊赖地呷着杯茶。瞅见马伯来送早点,忙摆出一副冷峻的模样,爱理不理地坐到一旁。
马伯当然明白邓淑敏对自己的态度为何如此,那些凡是对二少爷好的人,大小姐统统看不顺眼,更何况是帮了二少爷出逃的他?尽管如此,马伯并不在意,事实上,他对大小姐的关爱并不比二少爷的少。
“大小姐,老夫人已经发话,您不必再呆在房里,可以出门了。”
邓淑敏面无表情依旧在一旁坐着,似乎没听进马伯的话。但马伯知道,她就是这样子,微笑着退出房间。
当马伯将房门关上的一刹那,邓淑敏露出了眦占之色,眸里透着寒光。
这些年,邓淑敏一直对母亲表面唯唯否否,母亲并不是没有看出来她对她的不满。邓淑敏一直很好奇,弟弟为什么就能得天独厚,而自己与他却是天壤之别?弟弟一出生便注定是族长,备受呵护,在光环底下是那么耀眼,而自己就像地沟里一潭死水,泛不起一丝涟漪。
事到如今,她不想再争取什么,只是对那间曾经磨砺过弟弟的黑屋感兴趣。
她一直都伺机想探个究竟,可总是事与愿违。现在,眼前就摆着这么一个机会,母亲此时正忙于弟弟的事,无暇顾及自己,只要能过母亲这关,其他人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好奇心夹杂着嫉妒驱使她一步一步走近黑屋,这个只有族长方可进入的禁地。她小心翼翼地躲过母亲布置的眼线,谨小慎微地避开家里的机关,尽量不触碰到那些比机关还密的结界。
此刻,黑屋与自己只有咫尺之遥,按耐不住的兴奋让全身血液沸腾,邓淑敏嘴角抽搐了一下,正要举步向前,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大小姐怎么在这儿?”
是马伯。
邓淑敏忽地一惊,打了个趔趄,将步伐收回。
自以为是天衣无缝地来到这里,不料却被马伯盯上,真是个碍事的老家伙。没有搭理马伯,径直往回走。马伯见邓淑敏又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不觉又是好笑又是怜惜,明白她的用意,张口道:“小姐是想知道那门后的事?”
邓淑敏又是一惊,她没想到马伯竟会问出这样的话,难道说他要告诉她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吗?
心里正打鼓,又听马伯说道,“小姐若真想知道,或许我可以告知一二。”
咦,这老家伙演的究竟是哪出?邓淑敏一听,心里不禁暗道。虽说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止住了脚步,沉默之后还是沉默。
也不必邓淑敏张嘴,马伯看着邓氏姊弟长大,自是了解他们的一言一行,“其实里面也没什么,我虽没进去过,但也曾听老人说过,里面除了黑别地啥也没有了。”
清早无由来的压抑氛围被马伯一席话打破了,可这算什么话?说了也白说,邓淑敏一扁嘴正要离去,又听马伯说道:“这里是族长的必经之路,不是常人能忍耐的。据说那里吃的是霉菌,喝的是沟里的雨水,那里没有光,只有无尽的黑,难闻的恶臭,让人不安的四周总是有一些东西在你附近蠢蠢欲动。这一切,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而言,是何等可怕的事。”
这回,邓淑敏总算张嘴了,带着几分不屑,“是吗?那他又是怎么熬过来的?难道真像你从前说的是家族的弑神庇护了他?那些我从未亲眼见过,只是略有耳闻,人云亦云的东西吗?”
“弑神只有族长方有资格见到,也只有族长方能召唤出来,我等莫说不得见,提起也是亵渎神灵,还望小姐莫要张口闭口说这些话。”
马伯一脸虔肃,诚诚恳恳地劝解道,不料被邓淑敏留下一句谑嘲,“又在说教,谁信啊。”便大步走了。
望着邓淑敏的背影,马伯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