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阿霞一直在试图说服邓季山,可邓季山明白,要是自己松了口,恐怕就会将羊送入虎口。他不忍心看见阿霞有危险,更不允许因自己的错而误了阿霞。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不想拖累她。被关在阁楼里的阿霞闷闷不乐,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他不让她插手这件事,究竟出于什么原因?
瓷娃里封印的女鬼和自己一样,她也被结界挡在阁楼内。
感到同病相怜的苦楚,阿霞不由同情起那些女鬼。一种由心底萌生的冲动猛地冲击脑海,双手旋即结印,那结印的方式就像是与生俱来就学会的,可是阿霞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曾学过那种东西。在她双手瞬间结印的同时,一个声音惊慌地喊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你不能……不要……”说什么都已太晚了,女鬼竟然被阿霞放出来。
望着从瓷娃额上腾升而起的黑雾,三张若隐若现的脸悬浮在半空中,阿霞感到一阵后悔。不过,世上可没有后悔药,没法子,只好打肿脸充胖子。“不要以为我在帮你们,我只是……”总不能告诉她们是自己一时冲动吧,而且现在后悔到了极点。顿了一会儿,阿霞继续说:“你们知道害你们的人是谁吗?”
“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你也是被卖过来的吧?”
出乎意料之外,女鬼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反倒是问起阿霞的身世。阿霞对如此唐突的问话吃了一惊,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杵在那里发呆。那个心深处的声音又响起了,“快将她们收回去,你也不想大祸临头吧。”
看见阿霞的犹豫,那小妹嗤笑道:“姐,原来我们碰到了天涯沦落人,难怪她会放我们。”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般别扭?阿霞想反驳,却一时吃不准该怎开口。掂量一下言辞,阿霞张口道:“少臭美,你我人鬼殊同,谁跟你们是天涯沦落人?放你们出来只是我好奇,想看看你们究竟是什么模样而已……”
“嗯?听你的口气,还要把我们收进去,继续封印我们了?”那大姐飘近阿霞以咄咄逼人的口吻威胁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阿霞本能地后退,可那脚刚想移步却被另一股力量拖着,僵硬在那儿,原地没动。一股阴沉的寒气散发在结界内,可那些却不是来自女鬼,而是阿霞。
女鬼一惊,那大姐连连飘退,姐妹仨惊恐地瞪向阿霞,更确切地说是瞪着与阿霞重叠的那人影。
“阿嫂,我给你送饭来了。”麻崽漫不经心地端着一盒饭,边走上来边嚷着,“大哥有事出去了,只有我一个人在书店。早上客人又不多,干脆早点吃了午饭,待会儿人多了就没空吃了。”麻崽说着已走近阿霞,将盒饭随地一放,径自坐在椅上。
阿霞侧脸奇怪地望着他,“你怎么上来的?我是说为什么你没有被挡在楼梯口?”
麻崽回头莫名地望着阿霞,用手抓了一下脑袋瓜,呵呵傻笑两声。
这么说难道这道结界又是针对她的?一想到这,阿霞不由一凛。糟了,要是这道结界对那些女鬼不起作用,那女鬼岂不是可以逃脱?阿霞忙将脸转向女鬼,可那些女鬼已无踪。不由向麻崽大声问道:“你看见她们了吗?”
麻崽缓慢地回头,呆呆看着阿霞,对阿霞的话不知所以。
“你究竟看见了没有?”阿霞急了,走近麻崽喊道。
麻崽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下四周,傻笑道:“谁啊?我只看见你,没有别人啊。”
阿霞一愣,糟了,自己真的闯大祸了。
麻崽见阿霞这等反应忙将笑容收起,警惕地问道:“阿嫂,你没事吧?”
阿霞没理麻崽,自顾看着女鬼原来的地方,想寻找那踪迹。楼下传来顾客的声音,麻崽赶紧下楼,刚下两步楼梯,忽打住回头说道:“阿嫂,别找了,先吃饭吧。”
阿霞急得不得了,哪还有心情吃饭。没把麻崽的话当一回事,继续寻觅着蛛丝马迹。可是寻了许久,终是无所收获。“我闯祸了,她们已经走了。”
“是,你的确闯祸了。”
“我该怎么办?”……那个声音不再响起,只有一片寂静。
……
“噔~噔~噔”邓季山急急忙忙跑上楼。一见阿霞便露出阳光的微笑,走向伫立在塌边发愣的阿霞,“我回来晚了,午饭吃过了吗?”见阿霞先是一惊,然后又躲开自己的目光,不由纳闷。一脸惘然地问道:“是在生我的气吗?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不是要锁着你,只是怕大妈会找来所以迫不得已。你不知道她的厉害,要是我不小心留下一点线索,哪怕是如蚁般的破绽,她就能一蹴而就找到这里。为了……为了大家,你还是将就将就吧。”邓季山本想说“为了你”,又怕阿霞误会,忙改口说“大家”。
阿霞因女鬼的事已无暇顾及大妈那边,更不会想到大妈会有多厉害。此刻,听邓季山这么一说,不觉问道:“你说大妈很厉害?我怎么没看出来?不过,我没有生气,我只是……”阿霞不好意思地将脸扭向瓷娃,“她们……逃了。”
“什么?”邓季山回过味来,失声嚷道。
“对不起,是我的错。”阿霞鼓足勇气承认了错误。同样也承认了深处那声音“女人真是祸水。”
“不过,你放心,我会将功补过的。”阿霞其实并不心甘情愿承认那声音说的话,只是谁叫自己做错事呢?本不应低头的现在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
“什么将功补过?你知道她们去哪儿啦?要干什么吗?要是她们因积怨而肆意杀虐你说该怎么办?人都会因怨恨而积戾气,做出一些违背良心的事,何况是那些戾气满溢的阴魂?你……”邓季山越说越激动,可看见阿霞眼角里那清澈的泪水,不由软了下来。“不过提起将功补过,你倒是做对了一件事。”
阿霞那马尿情不自禁地流下,其实她很讨厌自己这样子。忙用手背一擦,听邓季山说自己也做对了一件事,便睁着那双大眼好奇地望着邓季山。阿霞终是山里人,虽在这里住了三年之久但还是没有丢失那份山里人独有的憨厚。
望着因憨厚而更添了一份可爱的阿霞,邓季山呼口浊气,微微一笑,“你今早去的学校还真找对了地方。”
“是吗?那太好了。”
阿霞的回答让邓季山哭笑不得,什么叫“是吗?”难道那不是她自己找到的线索?怎么听起来倒像是他告诉她的。难道说她也只是瞎猫撞见个死老鼠?不会吧?要真是这样子她也不会对他说给点时间给她,她能找到凶手之类的。这话也说得太滑稽,让人摸不着脑袋。“你猜我找到什么线索?”顺着阿霞的思维,邓季山说出了这句问话。话一出口,邓季山便觉不妥,这学校是阿霞自己找到的,她当然知道有什么线索。那句问话显得有点明知故问,又是一句多余的废话。
可意想不到的是阿霞竟晃起了脑袋,邓季山反倒是有点突然,旋即坦然说道:“我碰到了一个人,他告诉我那间学校曾出过命案,案件有点敷衍了事,不了了之。这件事在学校曾引起一时的暗涌,因为没有公开,大伙儿在背地里捕风捉影,小道消息满天飞,后来被高层秘密截下并干涉阻止,大家也就没再道听途说了。”
“命案?是怎么回事呢?”阿霞缓缓坐回榻前往旁边半人高的书籍一靠,右手持颐以听。
“你去的那学校是一间贵族女子中学,里面的学生基本上都是有钱人。不过,学校一直有慈善乐施的优良传统,偶尔也会收一些成绩优异的贫困生。这些人在学校自然是弱势群体,受尽了那些有钱人百般凌辱。有人因为无法忍受而转学,也有人为了那学校响亮的名声而忍气吞声强留下来。在那些成绩优异的贫困生中,一名出类拔萃的学生在中五那一年竟缀学,你猜是什么原因?”
“不知道。”
本以为阿霞会告诉他答案,却没想到她如此爽快的否定。“她低调出嫁了。”邓季山只好带着失望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