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公羊子沉吟了一下,然后看向石子道:“老友,解救燕生,将儒家从诅咒始皇帝案中脱离的事情,这事老夫能解决。东郡郡丞乃是老夫的学生,其人我信得过,想让他舍弃荣华富贵不难。
但是,老夫担心的是,可能会牵连无辜。”
说着,公羊子面色沉重的道:“始皇帝那人,老朽还算了解他,当年尉缭说得一点也不错:‘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
如今始皇帝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其虏矣。”
石子闻言,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看着公羊子道:“老友是说,若是始皇帝没找到诅咒他的贼子,那始皇帝就会如同当年处死身边侍者那样,大行杀戮,牵连无辜。”
“不错。”公羊子点了点头,开口道:“救燕家不难,难的是如何平息始皇帝的怒火,以免牵连无辜。”
石子皱眉沉思了一下,然后看着公羊子道:“即想要平息始皇帝的怒火,又想要不牵连无辜,那就只能拖延时间或者转移始皇帝的目光了。只要拖上两三月,始皇帝的怒火可能就变小了,甚至消失了。
如此,到了最后,始皇帝最多也就是罚些劳役赋税,再严重一点,也不过是将无辜者贬为刑徒罢了。
至于转移目光,这就比较难”
“拖延时间?!”公羊子一怔,想了想,笑道:“或许有一个人能拖延两三个月,并解救无辜者!”
石子一听公羊子有办法,立即问道:“谁?”
公羊子应道:“左丞相李斯。”
“李斯不行。”石子一听,立即摇头否定道:“李斯善于揣摩,其人又阿谀奉承,心狠手辣,十分怨毒,让李斯去拖延时间,那李斯为了讨始皇帝欢心,肯定会比始皇帝还狠。”
“直接让李斯出手,这当然不行,但是,有人能将李斯拉下水。”
“谁?”
“御史张苍!”
石子奇怪的问道:“这张苍是谁?与李斯是何关系?”
公羊子解释道:“老友隐居十余年,所以不知朝中之事,这张苍不仅是朝中御史,更是荀子弟子,李斯师弟。之前张苍入秦就担任秦国御史,其中固然有荀子的名声,但李斯也出过力。
如今燕县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而且郡守县令又找不到凶手,始皇帝必定大怒,然后会派出亲信御史前来查探。
是以,老朽打算写信给咸阳的诸子,让他们联系群臣,举荐御史张苍前往查询。郡守县令都查不到贼子,只能陷害无辜者,那从咸阳而来的张苍肯定也查不到那个贼子。
如此,始皇帝必定会处置张苍,而张苍身为李斯的师弟,如今受到无妄之灾,李斯肯定会开口求情。
而李斯这人,先是力主废分封而行郡县,而后又上书鼓动始皇帝焚诗书,天下间怨恨他想要杀他的人,从东海排到咸阳都排不下。
只要李斯开口为张苍求情,那只要有人引导一二,群臣就会群起而动,便可推动让李斯去燕县查询。张苍查不到什么,李斯肯定也查不到任何东西,如此,李斯就与无辜者绑到了一块。
李斯备受始皇帝信任,李斯的女儿嫁给了始皇帝的公子,李斯的儿子娶了始皇帝的女公子,以李斯与始皇帝的关系,始皇帝肯定不会重处李斯。
既然始皇帝放过李斯,那自然就会放过无辜者。”
石子听到这,大赞一声,然后拱手行礼道:“高,老友高明,此计能成。”
说着,石子又看向公羊子道:“老朽隐居十余年,与秦国群臣没有联系,这事还要老友出手才行。”
“善。”公羊子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公羊敢道:“敢,燕县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想来东郡郡守与郡丞今日白天已经赶去燕县了,可能明天一早就会将燕家定罪。所以,你稍后带着我的信去燕县,连夜翻墙出城去燕县,找你师叔郡丞梁易,让他帮忙为燕家脱罪。
至于其他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只要燕家脱罪,你就立即回来。”
“是,祖父。”公羊敢立即应下。
接着,公羊子写下书信,交给公羊敢。
临行之际,在张氏的执意要求下,公羊敢与张氏两人一同离开公羊子府邸。
两人出了门,来到城墙南门,翻墙而出,然后夜行近百里,赶在天亮前来到燕县城外。
天亮,城门开,二人进城,直奔县衙。
县衙中。
郡丞梁易一大早起来,还没有洗漱,便有门客来禀报:“郡丞,外面有自称公羊家的人求见。”
“公羊家。”梁易一愣,他没想到已经闭门不出许久的公羊家,现在居然派人来燕县找他了。
“快请。”
“诺。”
很快,梁易便在院外迎到公羊敢两人。
进入屋内,梁易率先问道:“贤侄,不知老师近况如何?”
“回梁公话,祖父比起数月前,心情已经好了许多。尤其是昨日祖父好友石子来访,让祖父难得的高兴了一下。”
“好好好,听到老师心情好转,易也就安心多了。”梁易脸上一松,然后看着公羊敢问道:“不知贤侄来燕县找我,可是老师有什么吩咐?”
公羊敢闻言,立即奉上帛书道:“梁公,这是祖父的信函。”
梁易郑重的接过信函,展开一看,很快就脸色一变。
关于这件案子,昨天夜里郡守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他也答应郡守不插手其中。当然,若是有可能的话,或可保下燕兴一家。
但现在看完信,才发现这件案子非同小可,可能还牵连到他。
若是他们将儒生燕南飞诅咒始皇帝的事情报上去,在荧惑守心的关键时候发生这种事,始皇帝必定大怒,然后牵连所有儒生。
而覆巢之下无完卵,他这个儒生郡丞也必将遭到打击,免职削爵都是轻的,一旦成为平民,那他全家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可能会盗贼暗杀,可能会被政敌玩弄之死,也可能被征召去骊山或者去边疆戍边。
无论那种结果,都不是好下场。
须臾,梁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合上帛书,叹道:“我之前还以为燕家的事算是惊天大事了,现在被老师一提点,才发现燕家的事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儒家甚至是诸子百家的生死存亡,才是真正的大事。
老师所言极是,这事本官不能置身事外,舍生取义就在此时。”
说着,梁易目光一定,看向张氏,问道:“夫人就是燕家新妇,你给我说说前日的情况,还有你如何从牢中脱身的,以便我为燕家脱罪。”
张氏闻言,又是紧张又是兴奋的道:“郡丞,前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