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参谋部,确切知道日军在缅甸有无装甲兵?”
“据我所知还没有,目前15军以下,只有4个汽车大队,和55师团的骑兵联队编在一起,组成一个叫做川岛支队的摩托化集群,其余部队都是骡马拉大炮。”
“川岛支队?倒是第一次听说。”
“这可能是饭田的摩托化尝试,他也常识了空降兵,不过失败了。其实只有大约千把人。绝不是日军主力。”
“他们主力都是骡马化,如何打败了英军?”
小蒋这会儿想着要虚心向褚艾云请教一二,毕竟副连长在参谋部整理情报,又去过前线,比他初来乍到更了解当面日军。
“日军55师团出了名跑不死,尤其112原泽幸藏联队,三千多人骑着自行车,跨过了泰缅边境,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硬是绕到数倍于己的英军后面。当时我和杜军长就在锡堂河西岸,军长还提醒韦胡敦师长,小心日军长途奔袭,你猜胡敦那个傻帽怎么说?”
“他怎么说?”蒋纬国瞪大眼睛等着褚亭长说书。
“他说,no、no、no,世界上没有军队能够在暴雨中跨过那样险峻的高山,然后继续保持行军能力,这是违反军事常识的,日本人也是人。”
“他真这么说了?”
“呵呵,当然是真的,我记得戴安澜师长当时只说了一句话,把他镇住了。”
“戴师长怎么说的?”
“戴师长说,日本人并不是人。”
“这……”
“那孙子当然还是不信,然后日本人从天而降,夺取了毛淡棉这座港口,补给船紧跟着就到了,稍作补充后的原泽联队一路杀到锡堂河。胡敦慌了手脚,提前炸了大桥,那些不会游泳的北方山地部队,被堵在了河对岸。那一幕我亲眼看到了,大概五百名廓尔喀人和克钦人组成的部队跪地投降,但是日本人还是实施了屠杀,尸体被扔进河里,飘进了印度洋。胡敦这个孙子,大概那会儿才明白戴师长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番号这么靠后的乙种师团也如此有韧性。”
“从4天前的情报看,要与我军形成对峙的和可能就是原泽联队,这个联队大部分由香川的穷苦矿工和手工业者组成,以吃苦耐劳和不服输着称。”
“嗯,是个劲敌。”
小蒋不自然地转动脖子,大概感受到了脑后一丝凉意。从地图态势以及兵力对比上看,固然可以认为,中英双方合兵一处有可能将立足未稳的日军打下海,但是现实未必如此。在新加坡,在菲律宾,在中条山,日军哪一次不是以寡击众,还能打出大歼灭战来?
褚艾云眼看火候差不多了。
“所以以我的看法,杜军长的计划未必就是怯战,杜军长身经百战,对日本人还是了解的。所以将全军置于可进可退的境地,对他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那你的意思,戴师长的计划过于莽撞。”
“倒也不是如此。200师是我军精华,目前把军里的汽车团都配属给他们了,固然可以把拳头伸出去打一下。但是别的部队呢?就说余师长的师,只能靠脚底板走路,我们独立装甲团也一样,虽然表面上是靠轮子,但是备件奇缺,保障困难,不用打,全团一起开出去拉练一下,有一半能开回来就不错了,所以也不适合太靠前。”
“报告,上峰急电。”通讯部队的一名士兵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份电报,交到了蒋纬国手上。
蒋纬国接过来很快扫视两眼,然后交给褚副连长。
“怎么?过曼德勒不停了?”褚艾云大吃一惊,显然目的地与他离开时说好的不同了,“同古也不停了,直接去良礼彬与美军参谋团会和?那里可是最前线,再过去,就是日军了。”他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这肯定不会是杜聿明的意思,但是目前指挥层级不明,令出多门,罗卓英的指挥部也能发出命令。
“改了也好,我也不想在曼德勒耽搁时日,说老实话,我知道英国人把我们看扁,说我们是草鞋军,美国人对我们高度怀疑,认为我们装装样子。我就是要让盟军们看看,穿草鞋一样能打仗,而且大胜仗。”
褚艾云心里一凉,心想,前面都白说了,小蒋这个争强好胜的德行,跟他爹深谙以退为进,时不常下野待机的做派,还真的不太像。
火车一路向南,穿越曼德勒市区,直接向最前线疾驰而去。褚艾云并不知道,他与林秀轩的小组,差不多就在曼德勒附近擦肩而过了。如果他的连队驻屯在曼德勒附近,也许会有很好的机会与林秀轩会面。
如他判断的一样,正是罗卓英受到了来自于美方的压力,要求尽快将侦察部队送抵前沿,他当然并不知道二公子就在火车上,于是发出了指令。等到他知道,已经晚了,火车已经过了同古,要找借口往回调已经是不可能了。
这次阴差阳错的直接后果,就是这支部队跑到了先锋200师前面,成为了国军最前沿的兵力。如果翻开历史看,即使是200师也未到达过这么靠近仰光的地方。
3天后,火车到达良礼彬。目前这里是仰曼铁路的最后一站,再往前30公里,就是日本人。日本人已经摆开攻打仰光的阵势,至于有多少人马部署在前面打援,盟军方面除了编外的林秀轩小组靠偷听获知外,还全都不知道。
现在的整个盟军的情报工作已经完全失控,除了少量航空侦察,几乎成了睁眼瞎。戴笠在仰光的情报站还在运作,但是经常收到一些自相矛盾的,疑似南机关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美军参谋团与国军先遣部队前后脚到达。他们乘坐的dc3早上准备在城外简易机场降落时,突然遭到从云层中出现的一架日机袭扰,日机飞到后方很近的位置却没有开火,最终被地面火力赶跑。从外形看,似乎是从泰国方向窜过来的一架99式教练机,日飞行员有恃无恐地打算骚扰一下盟军运输机,看看能不能吓唬得它撞山。
虚惊一场的史迪威这才了解到,陈纳德对制空权的保证完全不靠谱,盟军方面情报滞后,还不知道第5飞行集团的主力,正在渐渐调往这里。
气鼓鼓的史迪威坐在吉普车上赶往火车站,他一行由10辆车组成,这差不多是他在前线所有的人马。他却是有理由感到生气,来到缅甸半个月,好像没有一个人向他说实话。亚历山大人说仰光情况似乎稳定了,日军暂无后续行动迹象;蒋介石说,会让美国人直接参与指挥,但是他要求急速调兵南下的命令,到了罗卓英那里就打了折扣,一个团变成了2两个加强连,他每天向杜聿明指挥部打20个电话,每次都告知将军外出视察。还有就是陈纳德,为了保住对航空队的控制,谎称制空权在握,让他差点出意外,他想,这或许正是陈纳德希望看到的。如果教练机上的日本人知道,有一个大人物在dc3上,说不定会直接撞上来。那些众志成城,无惧生死的日本人组成了人类历史上最可怕的战争机器,而周围的盟友们却一个个都像猪。
“弗兰克,我敢打赌,蒋就是想用两个连来糊弄我们。他不会把他的精锐部队派到前线,他只想看着日本人和英国人对杀,然后在适当的时候抽身事外。”
“可惜我们在这里没有自己的军队,只能靠中英两国。”坐在一旁的梅里尔少校说道。
“但是中英都想要我们的援助,尤其蒋介石,他是个贪得无厌的军阀,我会想办法牵住这根绳子的。”
两人无奈相视哭笑,他们两人都长时间在中国搞情报,知道中国的这摊子事。
“那么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蒋的情报完全失灵了,他们在这里情报网被日本人彻底拆毁了,英国人的也一样,日本人煽动民族仇恨这一招确实毒辣。所以,我必须依靠一些前线的抵近侦察,才能了解一些真实的情部署情报。”
“他们说我们对面是原泽联队和一个炮兵中队?会不会又是南机关放出的假消息?”
“完全有可能,我就是想搞清楚这件事,好在还是来了一些人马,听说其中有一个装甲侦察连。我们正好可以进行一次火力侦察,试探一下锡堂河东岸日本人的战防炮,和支援火炮数量,大致可以搞清楚那里部署的是什么货色。”
“我的天,你这是在拿蒋最精锐的部队进行火力侦察。”
“如果不进行侦察,我们一定会被日本人骗的团团转。听着,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帕西瓦尔完蛋了,搭上了10万人,麦克阿瑟也快完了,这个月,本战区的损失可能高达20万。总统希望我们在这里牵制住日本人的一支方面军,而不是一样的溃败。所以……总得有人去当炮灰。”
史迪威的话不无道理,但是却难免有些冷血,他希望用中国人的血去弥补情报上的决定缺失,而这些情报,很可能会在24小时,甚至更短的时间内过时。
车队赶到火车站,远远看到远征军的重装备正在卸车,都是些陈旧破烂的车辆,没有一辆装甲车辆装备稍微大一些的火炮,但是,这些破烂却是很多年前这个孱弱无助的农业国拼光国库才置办起来的。
“将军,你快看那个站在装甲车上的人,好像是上过时代周刊的家伙。”
“好像没错,就是那个偷了一架飞机穿越战线的家伙,他让日本人丢的脸,比整个盟国军队还要多。看来蒋是不惜让他的明星来做这场戏了。”史迪威颇有一些意外,他愿以为杜聿明不会派任何重要的人来前线送死。
“他要是活着落在日本人手里,他们一定会用最残酷的刑罚弄死他的。真希望他知道这一点。”
蒋纬国正钻在一辆四轮侦察车里检查电台,这是他们连唯一有通讯能力的车辆,一共只有4辆车属于连部直属排,褚艾云站在车上检查天线,干这个活他确实拿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