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明月在墙角躲着,忽然道:“师姐,我觉得我都不像自己了。”
盖枝心疼道:“我去教训他们。”
盖明月拉住她:“他们说的没错啊。”
盖枝心疼道:“可是你伤心。”
盖明月弯弯嘴角牵出一丝笑:“别担心,我还死不了。”
盖枝一听这话,想起盖家女郎的命运,心里一颤,害怕的哭了起来。
盖明月叹气:“我没事,不吓你了。这也算各归各路,重回正道。这样的话,是不是也算圆满?”
盖枝擦擦眼泪生气地说:“他家公子没受过委屈,我家小师妹更没受过委屈,凭什么?”
盖明月劝她道:“我们先图谋的他,一报还一报吧。”
盖枝还是不服:“我们图的是东西,能伤害他多少?他图谋的却是我们浮云山庄的命根子。”
盖明月幽幽说道:“师姐,别气了。难道你希望我缠着他嫁给他,然后去京城过受不完委屈的日子?爱谁讨厌谁,都讲究一个眼缘的,他父母不满意,就这样散了也好,我知道自己是受不得那许多委屈的。他失去很多,我也不会感激他,在一日一日的委屈中反而会怨恨他。我们都要失去那么多,也不见得会有一个好的结果,何必呢?伤人伤己,两败俱伤,到时候,什么恩爱都烟消云散了。”
盖枝愣愣看着明月,她天真可爱的小师妹,现在竟有了如此心境,怎不让她心疼难忍。她以为小师妹一辈子都会天真快活,没心没肺,经了一遭情爱,就变成了这样。
盖明月看她心疼自己,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以前有多甜蜜,现在自然该用疼痛来还:“师姐,就这样吧。我不想要他了,回去让王导把欠他的银子还了,双倍,我们就不必再见了。”
盖枝点点头答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溜溜哒哒地回去,盖明月躺在床上又睡着了。
下午,王导派人过来还钱,狄确看着来人,手止不住的颤抖:“盖姑娘可曾说了什么?”
那人道:“姑娘说她已经按诺还了双倍,多谢公子以前的照拂,愿公子早日康复。”
来人说完便退了下去。
狄确艰难地问道:“她知道我病着?”
元芳跪下道:“公子恕罪,我早上去找了盖姑娘,告诉了她。”
狄确又问:“你想让她来看我?”
元芳沉默不语。
狄确压抑着嗓音问:“她怎么说?”
元芳依旧沉默。
狄确一拍床柱,吼道:“一个字都不要漏,她怎么说!”
元芳浑身一哆嗦,闭眼道:“她说我又不是大夫,我不吃东西他就能好了?”
狄确无力躺倒在床上:“果然狠心,也罢,也罢。”
一滴泪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三日后,盖明月找到了王导:“明日我和师姐就要先离开了,睡饱了就走,不必送行。”
王导诧异:“你们要回浮云山?”
盖明月:“不回,我和师姐游山玩水去,心情不好的时候回家岂不是让全家担心?”
王导:“不等山庄的消息了?”
明月:“不等了,盖别回来让他在这等着,我们到地方了会传信回来,那时他再去与我们汇合。”
王导:“你们要去哪里?”
明月:“当然哪里好玩哪里热闹就去哪里,哪有什么固定的地方,先往南走就是了。”
王导:“需要我干什么?”
明月微笑:“自然是准备好银子,多多的银子。”
王导:“好说好说,千万别给我省钱。”
明月点头挥手:“走了。我和师姐今天再出去耍一耍。”
王导:“不如等谢安回来和他一起去云梦山?”
明月停住脚步,想了一会儿:“也好,那他们回来你让谢安也跟着盖别来吧。”
王导看着从没有安静过的孩子突然不再闹腾,顿时心里泛酸。
狄确身体已经痊愈,人却还是提不起精神,更不想看见母亲的哭诉和其他人的劝解,只整日躲在在别院休养。
韦婉诗依旧每天过来,就算狄确不怎么理她也照来不误。
元芳吐槽:“我们公子想清净清净也不得安生,天天在眼前晃。”
狄确抬头看他:“你不喜欢她?”
元芳吓了一跳:“小的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谁对公子好小的就喜欢谁。”
狄确苦笑:“是吗?她对我情深义重无微不至也没见你和她热络,那个人如此狠心我看你倒是念念不忘。”
元芳嗫嚅不语。
狄确:“让韦小姐进来吧。”
元芳惊讶,想说些什么又不敢,只得领命退下。
韦婉诗听到狄确叫他进书房,惊喜交加,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终于等到了吗?
进得房内,韦婉诗轻手轻脚地施礼,柔声道:“公子。”
狄确看她进退有度,谦恭有礼,脑海中却浮现出盖明月连蹦带跳跑进来抓住他袖子要这要那的活泼样子。他自嘲一笑,莫非自己真的是受虐狂,放着金枝玉叶不要,非去自己送上门去让人使唤?
狄确:“磨墨吧。”
韦婉诗嘴角含笑:“是。”
雪白素手握住乌黑墨石,端的是一片美景,狄确看了心里却生不出一丝波澜。
他写了半幅字却怎么都不能静下神,越发心浮气躁,烦乱不堪。盖明月从来没有老老实实磨过墨,总是快快的磨一会就跑来跑去,除非有事相求才会装作认认真真,嘴里还要吃着东西。
现在这么安静自己却心潮起伏,那时被她闹的头疼却觉天清地朗,世间一切美好如斯。
狄确撂笔起身,看向门外。
韦婉诗端上一碗清茶:“公子请用。”
狄确扭头看她:“小姐何必委屈自己。”
韦婉诗双目盈盈,含情脉脉:“在公子身边,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
狄确似是自言自语:“我有那么好吗?”
韦婉诗放下茶杯上前一步,缠绵说道:“世间再没有比公子再好的人。”
狄确听到这里,忽然心生委屈:“有的人却不这样认为呢。”
韦婉诗心里一动:“所以情有独钟才显得珍贵。若是什么人皆可,那人又怎会知晓什么是真正的爱呢?公子于我,是胜却人间无数。”
狄确喉头发苦:“若是我也有自己的不可替代之人呢?”
韦婉诗深情道:“我愿倾尽一生,只求公子不要将我拒之门外。不试一试,公子怎知谁才是真心所爱?公子从未曾真的给过我机会,我只求公子,试一试好吗?”
她说到后来,已是语声哽咽,忍泪难言。
狄确不得不动容,她也是身份高贵目下无尘的天之骄女,却为了自己能如此卑微,莫非自己真是是非不辩,头脑发昏。
一个好字在唇边打转,他动了好几次唇,却总是说不出来,就好像一旦出口,便有什么宝贵的东西要失去了。狄确忽然生出一股自厌自弃,张口就要答应。
“狄确!”王导大步而来,生生截住了狄确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元芳在一旁气哼哼的拦着王导,却是阻拦不住:“王公子您不能硬闯。”
王导停下来看到韦婉诗,冷笑一声:“看来我专门过来一趟是多余?”
他扭身转头便走,扔下一句:“再也找不到她也是你活该!”
狄确忍了又忍,还是脱口道:“她怎么啦?”
王导充耳不闻。
狄确快步跟出门外:“她出什么事了?她还好吗?”
王导停下道:“我现在忽然心情不好,不想管闲事了。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有什么话现在就问,以后怕是你求我,我都不会再答。”
韦婉诗叱道:“王公子未免太过分,如此居高临下,你凭的什么?”
王导看她一眼:“我好像没有同韦小姐说话。”
狄确着急道:“她有没有事?为什么非要找昆仑镜?为什么如此狠心都不来解释一句?”
王导一嗤:“她还死不了。她认为自己身中诅咒,没有昆仑镜破咒活不到三十岁。说到狠心,你也不遑多让啊,想听解释你为何不仔细询问?只自怨自艾纠结怎么就比不过一块破镜子。明月再混可没有与我等纠缠暧昧,狄公子可是日日红袖添香佳人在侧。”
狄确听到诅咒已经愣住,元芳替自家公子叫屈:“实在是明月姑娘太绝情伤了我家公子,我去求她,公子病中她也不来探望。”
王导:“哦?在我们看来可不是如此。明月在你家大门外看到韦小姐亲自提着食盒进府,春风得意,门口家丁均说两位好事将近。明月还要如何进门,难道进来打你们一顿?”
狄确抓住王导:“明月在哪?”
王导:“我哪知道?她明天就要离开庐江郡,今天也出门去了。”
狄确急声吩咐道:“备马,让李三召集所有护卫,都出去找明月。”
元芳忙忙跟上狄确,两人打马而去,护卫们呼啦啦散往城中各处。
韦婉诗看着王导,恨声道:“王公子为何与我作对?”
王导无所谓道:“笑话。我与韦小姐无冤无仇谈何作对?我只是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罢了。”
言罢从腰间取出折扇,刷的一声打开,王导摇着扇子潇洒离去。
韦婉诗恨不得把手帕揉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