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后,庐江郡的公子小姐们都对盖明月将嫁入狄府这个消息生出几分信服来,本来他们就是当个笑话在听,特别是对见过丞相府韦三小姐的人来说,这样一位天之骄女,实在挑不出半点毛病来。听说狄确游学两年就会回去与韦小姐成亲,只是长期分居两地不得见面,才让盖明月钻了空子。现在韦小姐这个正主一来庐江郡,之前的各种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结果宴会之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狄确对韦婉诗丝毫不假辞色,很有些不耐烦,而是眼巴巴望着盖明月,生怕别人跟他抢的模样,真是让人瞠目结舌。这跟传言完全不一样啊,不是说那盖明月死皮赖脸的缠着狄确?整日用尽各种谄媚讨好之术?
还有那王导和谢安是怎么回事,难道都是狄大才子的情敌不成?好狗血,好八卦,好喜欢!
宴会上的各种消息风靡整个庐江郡上层,除了讨论这场多角恋的,还有很多少年热血上头,盯着渊虹剑的。哇呜,盖明月的师姐好飒,不知道盖枝女侠实力如何?据传她年纪轻轻已经位列武林高手排行榜前十,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向她讨教几招?不过那个盖别看得好紧,谁靠近盖女侠一点儿,他就恨不得在人家身上盯出个窟窿,好可怕!怎么还有那么多小姐喜欢他,长得也就还行吧,狄确王导比他强多了。哼!
作为舆论中心,盖氏三人却完全不知情,虽然时常被人目光闪烁的围观,但三人非常习惯,因为他们也同样爱围观别人,爱看热闹嘛,人之常情。
又过了两日,盖明月三人正在逛街,忽然一个丫鬟草草行了个礼,木然道:“盖姑娘,我们夫人想与你一叙。”
盖明月看着这个陌生的丫鬟,眯起了眼睛:“说清楚些。”
丫鬟看看她的神色,知道这姑娘并不是好糊弄的人,收起脸色道:“姑娘恕罪,奴婢是狄夫人的贴身女使,我们夫人就在楼上,想与姑娘一见。”
三人抬头一看,三楼窗户边上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妇人正看向这边,眉目与狄确有三分相似,只是目光冰冷,脸罩寒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几人对视一眼,抬脚刚想上楼,那丫鬟又挡在面前道:“夫人只见盖明月姑娘。”
明月扭头安抚盖枝盖别道:“无妨,师兄师姐在楼下稍坐,我去去就回。”
盖别想想那狄夫人的神色,又看着眼前这个丫鬟的态度,心道来者不善。不过既然他们来请,明月不去拜见也说不过去,他拉住盖枝不让她冲动,对明月点点头。
上得楼来,明月施礼:“明月见过伯母。”
狄夫人呵的一声:“我怎么不记得有个你这样的侄女?”
盖明月挑眉:“既然互不相识,那我便告退了。”
说完扭身转头就走。
狄母一愣,刚想给她个下马威,结果刚说一句她都受不得,不说想办法讨好自己,反而不管不顾就要离开,果然不知礼数。
杏眼桃腮,看着一副笑模样,脾气却如此不温婉贤淑,江湖草莽,果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她心里有成见,此时是诚心要挑毛病。
狄夫人喝道:“站住!你要怎样才能离开潜初?”
盖明月一愣,潜初?哦,是狄确的字。
狄夫人冷声道:“明白告诉你,我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只是要你离开我儿。”
盖明月回身:“他没离开我,我当然也不会离开他。”
狄夫人怒道:“父母之命不可违,我儿的婚姻大事我断不会如此儿戏。你若还要几分脸面,就该自行离去。”
盖明月压住火气道:“说这么多没用,您只要交待他一声,让他亲自过来和我说就是,不必如此迂回麻烦。”
狄母高声叫道:“我说的话你是不听了?”
盖明月疑惑道:“要听也该狄确听吧,我现在连您大侄女都算不上,怎么也该轮不着我。”
狄夫人气了个倒仰,暗恨自己半生平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逼人就范。
狄母心道,财帛动人心,不怕她不动摇:“只要你离开潜初,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盖明月一阵激动,狄确母亲如此做派,不趁机敲她竹杠都对不起自己过来受这两句闲气。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清晰无比的答道:“我想要昆仑镜。”
狄夫人心道:什么鬼?昆仑镜?哪里有?她在耍我?
语气便更不客气:“金银珠宝你随便提,提个并不存在的昆仑镜是什么意思?”
盖明月不放过她每一丝表情:“昆仑镜不是就在狄府吗?”
狄母叱道:“胡说八道。”
盖明月狐疑,是真的没有还是她在诓我?还是要诈她一诈:“没有昆仑镜,我不可能答应您的要求。”
狄母气愤道:“好啊,你果然有所图谋。”
这时狄确匆忙上得楼来,两人便齐刷刷都转头看向他。原来盖别认为狄夫人应该是不怀好意,情况不明他们也不好轻举妄动,只能派人赶紧把狄确找来让他自己处理。正巧狄确出来找明月,半路碰到找他的人,连忙就赶了过来。
狄夫人有些慌张:“儿啊,她果然图谋不轨……”
盖明月认真道:“狄确,你真的没有昆仑镜吗?”
狄确一阵心虚:“我从来没说过我有啊。”
盖明月气道:“你一直在骗我,你知道那对我有多重要吗?”
狄确看她生气,一阵紧张:“我不是有意骗你,这世上根本没有昆仑镜,那只是传说。”
盖明月不想再听,发足狂奔跑了出去,她要找师姐。
狄确急忙跟着跑出去:“你别急,听我解释,都是误会。”
狄夫人看着没人搭理自己一阵气苦,恨恨跺脚下楼。
盖明月一口气跑下三楼喊道:“师兄师姐,撤!”
盖别盖枝惊呆,莫非小师妹受不得气把狄确母亲给打了?!赶紧撤!
三人用起身法一会儿连影子都看不见了,盖别渐渐跟不上,盖枝拉起他不许掉队。开玩笑,万一成了杀母之仇,狄确也得疯,就别指望人家手下留情了。
狄确眼看着人一个都追不上,更是气苦,又怕盖明月一气之下回了浮云山庄,心里越发惴惴。盖家有多护犊子武林皆知,万一明月再不下山他该怎么办?若是时机合适解释清楚,昆仑镜就可以当作一个笑话,现在却成了自己欺骗她良久的证据。
狄夫人走到街上,看着自己的儿子失魂落魄木木呆呆,不由吓了一跳:“儿啊,你怎么啦?”
下人搀扶着她去拉狄确。
狄夫人哭道:“她走了正好,我们找更好的,多少姑娘都想嫁进我们家。”
狄确回过神看着她:“没有更好的,也不会有别的姑娘能嫁。”
从母亲手中扯出袖子,狄确赶往别院。
狄母愣怔片刻,想起儿子不让自己现在见盖明月,韦三却多次暗示自己把她找来让她知难而退。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她还想如果盖明月真的深爱儿子,就答应她以平妻之礼入门,和丞相小姐不分大小,先敲打一番,再施恩般答应她进门,还怕她还不感恩戴德?
怎么现在自己还什么都来不及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盖枝拉着盖别跟随明月一路狂奔,等到停下来才发现竟然到了一个僻静的巷子,再仔细一看,那寒酸的青布帘,那低调阴暗的风格,这不是“风闻阁”吗?
盖别上气不接下气,艰难的向盖枝使眼色。
盖枝点头表示明白,她问明月:“小师妹,我们来风闻阁做什么?”
盖明月麻木道:“当然是问消息。”
还是那门那布那小店,可盖枝觉得小师妹的神情比小店里面更阴暗。
盖明月一撩青布帘走进去。
柜台后有人开口:“贵客有何难处?”
盖明月:“打听一件东西的下落。”
男人问:“何物?”
盖明月咬牙:“昆仑镜。”
男人一惊,细看来人,恍然大悟:原来是熟人。
盖明月:“在哪里?”
男人强装镇定道:“不是传过消息了?就在尚书公子狄确手中。”
盖明月阴沉笑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再答。”
男人忽觉浑身发冷:“可是出了什么事?”
盖明月伸出五个手指:“一个问题五百两,拿来就告诉你。”
男人嘴角抽搐:“姑娘说笑了。”
盖明月问他:“知道我是谁吧?”
男人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盖明月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阴沉道:“那是谁给你的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
男人大惊,一边咳嗽一边大叫:“姑奶奶你别生气,这不关我们的事,都是狄公子让我们这样说的!”
盖明月:“我让你想好了再回答,若再有半句隐瞒,我不介意让自己的手第一次沾血。”
男人感觉气都喘不过来:“不敢不敢,姑奶奶饶命。”
盖明月一把将他推到地上:“还给我装吗?”
男人疯狂摆手:“不装了不装了。”
盖明月大喝一声:“说。”
盖别盖枝震惊对视,小师妹好厉害,如果我们改当反派估计能一统江湖。
男人一丝不敢隐瞒,老实说道:“几位少侠初来乍到,出手阔绰,王五亲自找来,说……说几位是肥羊,让我们骗一骗诸位,就有大把的银子进账,反正我们风闻阁只管风闻,又没说一定保证消息的准确性真实性。后来得知几位一来就认识了江北才子狄确,他可是名人,还是尚书公子。我们就趁机说昆仑镜归吏部尚书所有,人家高门大户门槛高,估计几位就会知难而退。谁知几位的本事那么大,竟然入了狄府查探,后来狄公子派人打听几位的消息,我们只敢说打听了昆仑镜和他家房产,后来还是元芳元爷亲自带人把他们家房产册子带过来,找人交给盖别公子的,都没经过我们的手。我们还挺乐呵,两边赚银子,谁嫌钱烧手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盖别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抬起手作势要打他:“那我们买药的事狄确也知道?”
男人捂住头忙道:“别别别,我的爷。您听我说,买药的事狄公子知道的清清楚楚。一开始他们还都挺高兴,小人们还百思不得其解。谁知后来狄公子发怒,说我们胆敢说昆仑镜在狄府,在太岁头上动土开玩笑,我们以为大祸临头,那位爷要是不讲理,管我们风闻不风闻,我们也顶不住啊。谁知元爷让我们将功补过,继续骗诸位说昆仑镜就在狄确手里。我们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真是乐啊,又没事又有银子赚,还有这好事。”
盖枝气道:“我看你是掉钱眼里了!还有没有什么瞒着我们了?”
男人恳切道:“后来可就再没什么了。”
盖明月冷声道:“是吗?客栈里偷我们银子的小贼呢?”
男人慌张道:“绝对不是我们!我发誓!”
盖别:“那是谁?说!”
男人委屈道:“是王五找人干的,真不关小人的事。”
盖明月:“你不敢骗他,倒是很敢骗我们。”
男人恭维道:“谁不知道武林第一正派领袖浮云山庄,弟子都是乐善好施劫富济贫不拘小节心胸开阔。”
盖明月:“你的形容词用完了吗?”
男人结结巴巴:“用……用完了,姑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盖明月:“师姐。”
盖枝站到男人面前摩拳擦掌。
男人惊恐道:“我们只管风闻,没说一定是事实啊。你要干什么?”
盖枝咧嘴一笑:“打你!”
她一拳打向男人面门,瞬间鼻血狂飙,这只是用了两分力道,内力更是一点没用。
盖别搜出柜台里面所有的银子,揣到怀里随着两人离去。
等三人走的远了,男人才敢坐在地上哭嚎道:“这是造了什么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