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山庄的高墙上,一个黄衣女童颤颤巍巍,终于体力不支摔了下来,荡起一片尘土。十岁的盖(ge)明月睁开眼睛,悲催的发现,她被骗了。身为天下第一剑盖聂的第18代后人,身为武林世家浮云山庄下一任家主,她竟然废柴到爬个墙都能把自己摔晕,被江湖中人知道简直要笑掉大牙。
原来王导嘲笑她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不是嫉妒她。作为一个一年只能来做客不到半个月的十二岁男孩,王导五年来对她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五十句:你真给你们全家丢人……你竟然好意思姓盖……从未见过如此怂的小家主,你是不是理解错了,其实父母希望你做家猪吧?哈哈哈……天上的明月,所有人只能仰望,可望而永不可及?我看你最多是个水中月,一戳就破……你以为江湖就你家这么大一点儿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可笑……你师兄师姐都是飞檐走壁,你是不是上山真的用爬的?啊哈哈哈……你出过你家山庄大门吗?……
盖明月看向窗外,鼻青脸肿的王导正在面壁思过,忽然发现他很冤枉,原来说实话竟然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王叔叔真是狠人一个。盖明月在床上躺了一天,悲痛的反思了这十年的人生,竟然除了吃喝玩乐招猫逗狗外一无是处,她悟了。感动于阖家上下竟然对自己这样的人还宠爱有加外,她参透了这种行为的终极奥义:全盖家四房16个孙辈里面,她是唯一的女娃。
师姐妹那么多,导致她竟然没有发现自己如此特别,竟是姓盖的大片绿叶中唯一的小红点。物以稀为贵,老祖宗诚不欺我。知道了就要好好利用,盖明月撒泼打滚,要求出门见世面,要求学天下第一剑的剑谱,要求学最上乘的内功,要求学琴棋书画……于是,在全家心肝肉的哄劝声中,盖明月揪了大伯的胡子插了二伯的眼,烧了三伯的古董字画打翻了她爹的碗……外加伯母们和亲娘收拾乱摊子,还有一群哥哥给她竖大拇指点赞。如此闹了三天,终于在太奶奶的号召下,召开除了过年祭祖才能凑这么齐的盖氏家族大会。
“娃呀,你看看咱们这一家子,你发现了什么?”太奶奶语重心长。
“我是盖家万绿丛中一点红,万颗星中一轮月。”这题我会答。
在我的洋洋自得中哥哥们有的羡慕,有的捂嘴偷笑,有的翻了我一个大大的白眼。
“答得真好。”太奶奶满目慈爱。“你可知,我们盖家女孩难得,却命途多舛,正和嫁入我们家的媳妇相反。我盖氏媳都是夫妻恩爱白头偕老,福寿绵长。盖氏女却都是情深不寿,心崩血竭而死。”
“太奶奶,你别吓我,难道我也有心脏病?娘,快传大夫!”
在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大家又用满含期望的眼神看着我。那时的我太傻太天真,竟然不知道大家是欣慰于他们对我十年的养残之路没有白费,如此没心没肺的我,或许会是盖氏女中一朵奇葩,彻底扭转这种好似被诅咒的命运。
自盖聂先祖后,我们18代族人中仅开出过6朵小花,而我就是第6朵,也是硕果仅存的十岁花骨朵。
我前五位姑姑,太姑姑,太太太姑姑们,没有一个籍籍无名之辈,都是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风的人物,死时都不超过三十岁。我这才知道,我在九哥哥书房里偷看的白发魔女传,里面的原型就是我亲姑姑。而他们这种绝顶武林高手的死因竟然都是一个:因为男人!
这简直震碎我的三观好吗?
麻烦讲讲道理好伐?他们喜欢的男人武功又没他们高,竟然能杀了他们?
“唉,你还小,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奶奶流泪叹息,肯定是想起来我姑姑了。
“他们下毒了?用暗器了?群殴了?”
大家摇摇头。
“虽然这样说有些不敬,但她们真的不是自己心眼太小把自己气死的吗?”我弱弱的问,接着又马上产生了自我怀疑:这些姑姑不但武功奇高,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竟然会小心眼到把自己气的心脏病发吗?
灵光一闪,我找到了唯一合理的解释:我们盖氏家族的女孩肯定不好看,而且不是一般的不好看,所以一厢情愿爱别人只落得流水无情,次数多了就把自己打击变态了,最后直接气的爆体而亡。
看看这一大家子人,实话我可不敢说,美丑这事压根不在我心里,山庄里除了我们家就都是我们家的弟子,肯定不论美丑大家都看的习惯了,王导这种见过大世面的人竟然也没骂过我丑,估计一是他和我们家水平一样不好意思骂,二是我身上槽点太多他不屑于外貌攻击了。这么一想我竟然有点小小的感激他。
我千万不能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经过这些教训,我们就商量,不让你辛苦练武,琴棋书画一概不学,只管怎么高兴怎么来。奈何你太聪明,无聊的时候溜进学堂里听听,现在就能识文断字。不过没关系,嫌练武辛苦,到现在你也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这一辈子不出山门撵狗打鸡的也够用了。”
等等,谁说我要一辈子不出门了?天哪!这难道不是我温暖的家,而是困住我的牢笼?我得反抗啊!我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出去才不会被欺负啊。
“我的明月,是世间所有男子都可遇而不可求的,只能仰望……”太奶奶感叹。
“就是,女孩不能起名花啊草啊可让人随意采撷,要如明月当空看得到摸不着。”奶奶也和太奶奶一样慷慨激昂。
那是摸不着吗?那是压根看不到好吗?你们把我藏进山沟沟里人家谁仰望我啊?我内心已无力吐槽。
“停,打住。我觉得叫明月不好,他们还能看看,应该叫日,盖日,盖太阳,谁敢看我刺瞎他们的狗眼。”我终于憋不住出声反驳。
大家又集体沉默,接着嗡嗡嗡地开始讨论给我改名的可行性。
太奶奶:“现在改名是不是晚了点?”
奶奶:“盖日,是不是有点不秀气?”
母亲:“可别听孩子胡说,名字可不能随便改。”
最后还是我娘力排众议,坚持了我的原名。
盖氏大会一直到子时方才结束,而我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在我先是以理服人:盖氏后人不能被人耻笑,后是打滚撒泼之后,大伯告诉我,想学绝世武功太晚了,我已经十岁了,就算我盖氏女天赋绝伦也不行了,如果强行练功必得受尽痛楚伐筋洗髓才能大成。于是我痛快的决定只练轻功,只要跑得快,危险都不在。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六年过去了,我的轻功已经是一流,据二伯说江湖上能追上我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琴我会听不会弹,棋更是会看不会下,画画好比涂鸦。书能读山川地理,经史子集。情爱小说还有各种话本子是碰都不碰,什么男才女貌男欢女爱于我简直是洪水猛兽,开玩笑,这玩意可能导致心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