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屋内,正在刺绣的烟雨,听到门响,悠悠转身。杏眸一闪,咦,这来人脸生,不是她的常客。
放下手中活计,烟雨妩媚地起身,酥柔的声音响起,“这位公子,烟雨有失远迎,还望莫怪。”
张程缘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凌厉的眼神划过烟雨,“关门。”
烟雨身形一颤,顿觉今天来得这位主不好惹,她扭动着曼妙的身子,朝门口走去,见门外已无其他人。关门,插好门栓,转身,还未言语。一个物件呈现在她眼前。
这个物件正是玉葫芦。暗盟中有特殊身份之人都知道玉葫芦,见玉葫芦如见主上。
烟雨立马换上恭敬的表情,半跪下,用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属下烟雨参加主上。使者,不知这次主上有什么吩咐。”
瞬间,张程缘已将玉葫芦收起,缓缓地开口:“把这些年你记录的齐城情况交给我。”
“遵命。”烟雨起身,行至床前,将被褥挪开,从床的暗格里取出一摞纸,复又将被褥放好,恭敬地交给张程缘。
张程缘面无表情地接过,刚要开口说话。外面吵闹声响起。
“让小爷我进去。烟雨,烟雨。”
“游爷,您不能过去,烟雨姑娘房里有客人。”
“我呸,烟雨身上不爽利,哪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在此时还不放过烟雨,我要过去,救烟雨。”
屋内烟雨脸色平静的说:“使者,你还有什么吩咐?”
张程缘摆摆手,快速说:“暂时没有了,以后我再来找你。”
烟雨配合地躺到床上,张程缘拉开门栓,并没有出门,而是转身朝烟雨走去。
游红礼一脚踹开门,看到的场景便是:烟雨不情愿的躺在床上,一个男人半弓着腰,一只脚站在地上,另一只脚俨然跨到床上。
给游红礼造成那男人欲强上烟雨的假象。
游红礼快步上前,手还未碰触到那男人。那男人已转身下床,对游红礼怒目而视。
游红礼一看是个陌生男人,这齐城第一小霸王怎会怕一个男人?立马一瞪眼,狠戾地说道:“滚出去。”
张程缘生气地说了句,“扫兴。”直接甩袖出屋。
游红礼自我感觉良好,赶忙跑到烟雨身边,轻拍她的后背,“烟雨姑娘,我已将那禽兽赶走,现在没事了。”
烟雨酥酥软软的声音响起。“谢谢游公子。”
张程缘出屋后,假装愤怒地找老鸨算账,“爷在这里是享受的,不是来受气的,正和烟雨姑娘聊得火热,硬生生闯进来一条狗。”
说完,不等老鸨吱声,甩袖离开。
留下老鸨,惊讶的嘴巴张张合合几次。第一次见这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客人。不过她内心还是蛮支持游公子上去搅局,毕竟烟雨身上不爽利。
没出一炷香的功夫,张程缘已然返回住处。去一趟妓院,浑身的气味熏人。望了熟睡的娘子一眼,将身上的衣服脱下,重新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用脸盆里的水,重新洗手洗脸。
为了避免娘子闻出他原来那件衣服上的香味,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少许粉末,洒在衣服上,顿时掩盖住原有的香味。
他拿出烟雨提供的信息,仔细浏览。看完之后,对齐城的状况,了然于胸。
像这种信息,烟雨手里有备份,故而张程缘毫不犹豫地将这摞纸放在蜡烛上点燃,不一会儿,化为灰烬。
他打开窗户通了通风,复又关好窗,悄悄将玉葫芦重新挂到娘子脖子上,打坐运功之后,方躺到娘子身边。
翌日
慧娘如往常一样从夫君怀中醒来,他们二人起床洗漱后,打开门,小凤和文大叔已站在门口等候。
“东家,我和小凤过来听候吩咐。”文大叔恭敬地说道。
小凤亦朝东家欠了欠身。
“下楼吃饭。”
听到东家吩咐,文大叔和小凤一前一后快速下楼去厨房看看有什么早饭。
慧娘和张程缘则慢悠悠地朝楼下走去。
慧娘他们刚入座,只见一个身穿官服的人匆匆走进来,伸手拦下一个伙计,儒雅地问道:“敢问这位伙计,昨天,我醉酒后有没有什么不妥举动。”
福汇楼的伙计对高寒大人醉酒后第二天的行举早就习以为常,“别的没什么不妥,除了拽住一个大叔的衣服,一直不让人家下楼。”
高寒不好意思地笑笑,“还望你告知一二,我也好向人家道歉。”
伙计朝张程缘这边指了指,“你昨天拽住的人是那位张老板家的随从。”
高寒谢过伙计,朝张程缘走来。
张程缘小声在娘子耳边说:“娘子,这就是昨天我跟你提过的怕媳妇那位,他叫高寒。”
慧娘不禁好奇地上下打量高寒,一身官服在身,看上去仍旧是那么儒雅的一个文人,很难与醉汉联系在一起。
昨天烟雨给的信息上记录着高寒的一些情况,才华横溢,为人正直,厌恶阿谀奉承,喜喝酒怕老婆,不分高低贵贱,酒醒亦认错,爱美食恨纨绔。因此得罪了不少权贵。
总体看来,张程缘认为高寒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高寒双手抱拳,客气地朝张程缘说道:“张老板,昨天的事,实在是在下不对,我想向你家随从赔个不是,不知他现在何处?”
张程缘起身,微笑着说:“他去厨房了,大人不用专门向他道歉,过会我将大人的歉意代为转达便是。”
高寒摇摇手,“不,不,在下错了便是错了,我在这里等会,一会给他赔个不是再走。”
真是个奇怪的大人,在朝堂上与皇上争得面红耳赤,如今在齐城,却能低下头给一个随从认错。张程缘对他的佩服之情,油然而生。
慧娘亦佩服高寒。
正好文大叔和小凤走过来,张程缘指着文大叔,朝高寒说:“高大人,这位就是我的随从。”
文大叔一看昨天的醉汉今天穿着官府,暗自庆幸,幸好昨天忍住脾气,没出手揍他。
高寒立马上前,双手抱拳,“这位兄台,昨天是在下不对,过来给你赔个不是,晚上我做东,请你在福汇楼吃饭。”
文大叔受宠若惊,忙摇头,“大人,不用,不用,折煞我也。”
“就这么说定了,晚上我过来找你。”说完,高寒匆忙离开。
“真是个怪人啊。”慧娘不禁感叹。
高寒的邀请,让文大叔不知如何是好,“东家,我该怎么办?人家可是官。”
张程缘哈哈大笑,“有人请吃饭,却之不恭啊。到时候,他只要来找你,你狠吃他一顿便是。”
有了东家的鼓励,文大叔底气十足,晚上的时候不就是吃顿饭嘛,一定去吃。“好咧,听东家的。”
这时站在旁边的伙计笑眯眯地对文大叔说:“高大人请客赔罪,你肯去,那是给他莫大的面子,往常他喝醉酒得罪那些权贵,酒醒后,去给人家道歉,人家都不理会他,更不用说去赴他的宴请。这高大人空有官职,却没人买他的面子,也不知是怎么混的官场。”
说完,伙计不等文大叔吭声,便离开大堂。
慧娘和张程缘对高寒的事,一笑了之。
“去喊元宝和小玉出来一起吃饭吧。”慧娘朝小凤说道。
小凤应声,本以为伺候东家吃完饭,小玉和元宝才能吃饭,听到东家如此说,感激地望了东家一眼,转身去喊两个小孩。
他们六人用过早饭后,小凤在福汇楼陪元宝和小玉,文大叔陪着东家出门。
慧娘他们因为昨晚小凤的事,并没能好好逛逛这里的商业街。趁着福汇楼的大厨还没到齐,赶紧出来逛逛,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店面,他们打算买一处。
好巧不巧,慧娘他们看到一处店面挂着店铺出售的木牌。慧娘仔细看了一下,这处店面一共三层,木质楼阁,在整个齐城,有能力建造三层小楼的工匠少之又少。门前柱子上雕着各式花纹,从外面乍一看,给人一种很气派的感觉。店铺挂着“于记”二字。
“娘子,进去看看?”张程缘提议。
慧娘点头。
二人朝里走去,文大叔紧随其后。
进了店铺,给人一种宽敞舒服的感觉,虽挂着售卖的牌子,但这家店铺仍旧在对外营业,人来人往,客流不断。这店铺一楼售卖的是米粮锅碗等生活用品。
张程缘找了个伙计问:“你们老板在吗?”
伙计热情地说:“这位客官找我们老板有什么事吗?”
张程缘指了指门外,说:“你们这店铺不是要出售吗?”
伙计笑着点点头,“您稍等,我马上叫我们老板出来。”
不一会儿,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走下楼,客气地对张程缘他们说:“诸位,在下是于记的老板,若是要谈买店铺的事情,跟我到楼上谈吧。”
张程缘他们互相介绍后,跟随于老板上楼。
上楼时,慧娘扫了一眼楼梯的扶手,看上去比福汇楼的木质扶手还要上档次。二楼售卖布匹和衣服,三楼售卖金银玉器。给她的感觉这于记就相当于现代的百货大楼。
于老板带着他们把二楼三楼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方开口问道:“诸位觉得我这店铺如何?”
张程缘夸赞道:“这店铺真的很不错,地处齐城最繁华地带,看这生意也很不错,不知于老板怎么舍得出售呢?”
于老板面上露出不舍之情,:“不瞒张老板您说,我打算改行,去京城投资,但苦于还差几万两银子,故而才打起了出售店铺的主意。心有不舍啊。”
张程缘喜欢在交谈中了解对方,说得多,才好找漏洞。“于老板在这里,每年也不少进账,干嘛非要去京城做生意呢?”
于老板面不改色,“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齐城再好,也比不上京城的繁华啊。”
几句话下来,同时观察于老板的神情,张程缘认定于老板绝对是老谋深算的人,跟这种人打交道,要慎之又慎,“于老板,您实在一点,这于记店铺您想多少钱出售?”
于老板伸出两个手指头,笑着说:“不带货品,只店铺的价格是两万两,少一分,我都不会卖。”
价格方面,张程缘和娘子可以接受,只是刚来齐城,人生地不熟,需要多加打听,方能做决定。“三天时间,我回去考虑一下。”
大买卖向来要谈好几次,于老板并没有因为张程缘的话而不悦,反而认为很有希望谈成这笔买卖,“好,张老板,那我们三天后再见。三天内,我会把出售的牌子拿进来。若三天后,张老板不愿买下店铺,我再让人挂出去。”
“如此便麻烦于老板了。我们先告辞。”张程缘他们下楼后,直接出门。
又逛了其他地方,均没有合适的店铺,张程缘看出娘子对于记店铺很满意。吩咐道:“文叔,你先去四处打听一下于记的情况。”
“是,东家。”文大叔领命而去。
张程缘扫了周边一眼,发现不远处有一处凉亭。估计娘子这会肯定累了,“娘子,我们去凉亭歇歇脚。”
慧娘温柔一笑,“好。”
他们夫妇二人朝凉亭走去。
还没等进入凉亭,就见一男两女先他俩一步进入。那男的正好一回头。
慧娘仔细一看,竟是游红礼那厮。
“夫君,算了,我们不进去了。”慧娘厌恶游红礼,那样的男人让她恶心。
娘子需要歇脚,而凉亭是最好去处,怎能让给游红礼那个畜生?“娘子,放心吧,为夫一会就把那畜生赶走。”
夫君向来不会唬她,慧娘微笑点头,跟在夫君身后,跨入凉亭。
先前进入凉亭的两位女子,听到声音,回头。
“咦,这不是给小姐解暑丸的那位夫人吗?”
慧娘也惊讶地对夫君说:“这不是那个叫兰儿的丫头吗?”
兰儿身旁的女子,微微一笑,朝慧娘福了福身,“慕清荷在此,多谢那日夫人的解暑丸。”
“举手之劳,慕小姐,不必挂在心上。”慧娘客气地说道。
游红礼见过张程缘身上的瑞王爷令牌,故而抱拳恭敬地说:“在下游红礼,替我表妹清荷多谢二位的相助。”
在凉棚遇上时,这慕清荷甚是落魄,如今穿得是上好的云锦,慧娘刚才便猜测慕清荷应该有亲戚在齐城。现在看来,慕清荷的亲戚应该是游城主。
兰儿剜了游红礼一眼,显然很不待见他。“游公子,我们小姐遇上故人,你好歹也知趣一点,给我们点独处空间吧。”
游红礼望了张程缘一眼,知道那是个惹不起的主,知趣地说:“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等游红礼走后,小兰冲着他的背影,“呸”一声。若不是她有武艺在身,看得紧,这畜生早就占上小姐便宜。
“小兰,不得无礼。”慕清荷轻声呵斥,复又望向慧娘,“清荷管教丫头无方,让夫人见笑了。”
慧娘捂着嘴笑。“哪有,我看这可是个忠心护主的好丫头。没成想会在齐城遇上你们。”
“是啊,真是有缘。以后若是有什么地方用得上我,您只管到城主府找我。”慕清荷说完,拉着慧娘坐下。
张程缘走出凉亭,给娘子与人谈话的空间。
慧娘正愁要多找个人打听于记的情况,城主的人应该会更加了解吧。“慕小姐,我这里正好有件事想找人打听。”
滴水之恩,亦要报答,慕清荷为能有机会帮慧娘而高兴,“夫人请讲。”
慧娘高兴地说:“慕小姐,你别夫人夫人的喊我,叫我慧娘。”
“好,慧娘,那你叫我清荷。”慕清荷在最落魄时,得慧娘援手,当时身体极其不舒服,没来得及问慧娘的名字,这两天一直责怪兰儿未问恩人姓名,如今再遇上,她感觉慧娘特别亲切,自然而然地便熟络起来。
慧娘蛮喜欢这慕清荷,虽身子娇弱,但待人平和、易相处。“好,清荷,我和夫君打算在齐城买一处店铺,相中了一间,于记店铺正好要出售,上下三层楼,我很是满意,只是不知内里到底如何,你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于记的情况?”
慕清荷拍了拍慧娘的手,“慧娘,没问题的,放心吧,这两日我就给你答复。你住在哪里?到时候我派人给你送消息。”
慧娘亦拍了拍清荷的手,“清荷,谢谢你。我住在福汇楼。到时候若是我和夫君不在,告诉我的随从文大叔和小凤也行。”
“好。不用谢我,若是没有你的解暑丸,我的身体不一定能撑到齐城见我舅舅的。”慕清荷感激地望了慧娘一眼。
兰儿心直口快地说:“就是就是,夫人你只管等我小姐的消息吧,什么谢不谢的,总归要让小姐报报恩,省得天天说我连恩人姓甚名谁都不问,如何报恩之类的话。”
慧娘和清荷都掩嘴而笑。
她们三人又聊了些别的话题,临到中午,才起身说再见。慧娘本欲请慕清荷到福汇楼吃饭,怎奈清荷碍于城主府的规矩没敢答应。虽说城主疼爱清荷,但城主夫人事事讲规矩。
交谈中,慧娘方知慕清荷几天前为何那么落魄。
慕清荷的母亲是游城主的妹妹,因违抗父母之命,毅然决然嫁给慕清荷她爹,被游城主的爹娘赶出家门,这些年,清荷父母一直拒绝游城主的接济,日子过得清贫,前几天她爹病逝,母亲追夫而去,举目无亲,身无分文,才过来投靠舅舅。就连兰儿这个丫头和那辆马车都是当初舅舅硬塞给清荷的。这些年亦多亏兰儿帮着干活补贴家用。来齐城的路上,更是多亏兰儿照应。
人情冷暖,慕清荷这些年体会颇深,从小到大,只爹娘舅舅和兰儿对她好,别说陌生人,连街坊邻居都欺负她爹娘,就因为她家是外来户,这些事,她娘都不让她告诉舅舅。
当得到慧娘救助时,她无限感激。如今有了报恩机会,一回到城主府,她便跑去找舅舅。而游城主向来疼爱清荷,一口答应下来。
慧娘和夫君回到福汇楼后,辛老板亲自过来请他俩去雅间吃饭。张程缘趁机向辛老板提出帮忙打听于记的情况,辛老板爽快的答应。
于记店铺情况,不少人帮着打听,慧娘和夫君也就得闲可以再出去逛一逛。
这一次,张程缘亲自驾着马车,带着娘子去看黛明湖。
到达后,慧娘跳下马车,朝黛明湖望去,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
湖面上还飘着一条画舫,慧娘估摸着那画舫有二十米长,两米半宽。悠扬的琴声自画舫里传出。张程缘朝画舫招了招手,画舫缓缓地行驶过来。
慧娘在现代坐过轮船,在古代还是头一回做这么大的船。
他们夫妇二人上画舫之后,慧娘方发现,原来这上面有两个伙计专门望着岸上,只要有招手的客官,就会提醒掌舵人靠岸。
画舫上的一个伙计热情的介绍,“两位客官,我们这画舫按人头收费,只要上来,一个时辰每人收二两银子,点曲子吃食什么的另外算银子。”
这画舫的规矩,张程缘还是清楚的,上船后要先交钱,随手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伙计,“这银子你先交到柜台上。”
伙计开心地接过银子,“那就不打扰二位客官了。”
伙计退下后,张程缘带着娘子顺着楼梯走上画舫最顶端,这上面支着几盏凉棚,在这个位置欣赏湖光美景,甚佳。
黛明湖的美景尽收眼底,湖里的荷花莲蓬荷叶相互映衬,给人一种分外舒爽、心旷神怡的感觉。这里的景色比海子村村头的那片湖更加美不胜收。
毕竟这会天气还是有些热,慧娘他们只在上面呆了一会,便下楼,在伙计的指引下,进入画舫里的大堂。
说是大堂,其实就是一进门正对着的那间房被称为大堂,其他隔断被称为雅间。
大堂内,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正在弹琴,并没有因为张程缘他们的到来而停下拨弄琴弦的手。只是微微点点头,也算是打过招呼。
慧娘见每个隔断的房间的门都是被拉开的,一眼便可看到每个房间里的布置。似乎除了她和夫君,这画舫上再无其他客人。
张程缘轻轻拉着娘子的手,将她带入其中一间。拉上门,打开窗,席地而坐。品茶听琴欣赏湖光美景,让人好不惬意。
正当慧娘和夫君沉浸在这美景之中时,画舫再次靠岸。
接着便是一阵嘈杂。
“今天再不还钱,这画舫生意你们就别做了。来人,把这掌舵人赶下船。”
“别介,李爷,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伙计刚才看到岸上有五个人招手,本以为是生意上门,没成想一靠岸,李爷不知从哪里便冒出来,跳上船,张口便让他们老板还钱。原来这些人都是一伙的。
片刻之后,有人进来驱赶弹琴的女子,“弹什么弹?下船,你们老板不还钱,这生意别想继续做下去。”
之后,又有人拉开慧娘和张程缘所在雅间的门,“客官请下船吧,今天的生意不做了。”
被外界所打扰,张程缘与娘子不悦地起身,并未吭声,直接下了画舫。
只见岸上,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像是画舫老板,正陪着笑脸,周旋于要债的人之中。“李爷,再宽限三天,我保证还钱。”
李爷眉毛一挑,冷笑一声,“呵呵,是吗?这句话本大爷都听出茧子来了。今天你若不拿出点诚意来,我这帮兄弟们可就要砸你画舫了。”
画舫老板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还是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双手递给李爷,“李爷,这十两银子,您先收着,剩下的四百九十两银子,再宽限几天,宽限几天……”
李爷拿着银子,在手里扔着玩,“好,那就再宽限你三天,若是三天后,不还钱,砸你画舫,卖你闺女抵债。”
“是是是,保证还钱,若是筹不够钱,我便卖画舫还上钱。您放心就是。”
画舫老板继续陪着笑脸一直等到送走讨债的人,方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但眼中马上闪过惊慌之色。
张程缘自然知道画舫老板为什么惊慌,他给得十两银子,这老板转手给了讨债的人,看她现在怎么找银子给他。
画舫老板笑意吟吟地走到慧娘面前,“这位夫人,小妇人金莲夏在这里给你俩赔个不是,让二位受惊了。烦请二位上船继续欣赏美景吧。”
无缘无故被人打扰,慧娘和夫君哪还有心情再上画舫。“金老板,我们不上去了,麻烦您退给我们银子吧。”
慧娘算了一下,按时辰收费的话,这金老板至少要退给他们六两银子。
金老板脸上一红,为难的说:“二位客官不好意思,银子都给那位李爷了。刚才状况紧急,你们也看到了……”
金老板说话声音越来越低,直至连她自己都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张程缘和娘子对望一眼,敢情这金老板今天没有其他进账,在这么美的黛明湖上,她把生意做到这种程度,真是令人发指。
讨债的人已走,慧娘心中正好有了一个想法,但还是装作勉为其难地与夫君商量道:“夫君,要不我们再去船上呆一会?”
金老板一听慧娘松口,刚才绷紧的那根神经立马松懈下来,转身,朝伙计们喊道:“都傻愣着干嘛,赶紧该干嘛干嘛,伺候二位客官上画舫。”
伙计也是个机灵人,赶忙过来迎接张程缘他们上船。
慧娘拽了拽夫君的胳膊,低声说:“夫君,我想到了一个挣钱的路子。去画舫上和你说哦。”
张程缘宠溺地望了娘子一眼,乖乖地跟着娘子上船。
重新回到画舫上,金老板看到慧娘是个好说话的人,心中感激,不免多聊了一会。
一聊天,慧娘才知道金老板欠债的原因。
金老板和夫君为了建这画舫,不仅花光了积蓄,还借了不少银两。一个月前,她的夫君忽然重病离世,本来说好一年后还账的债主,纷纷上门讨债。以前的亲朋好友,现在躲着她走。现在每天挣得银子还没捂热乎,便会被人要走,弄得伙计们都发不了工钱。她一个女人家,也不懂得如何经营。如今这画舫的生意一落千丈。
“金老板,我能去厨房看看吗?”慧娘打算先了解一下船坊的情况再说出心中所想。
“没问题,正好您看看有什么爱吃的,过会让厨房做给你们吃。”金老板巴不得慧娘他们在画舫上用餐,可好少退些银两。
金老板热情地将慧娘领进厨房,张程缘默默地跟在娘子身后,对娘子所说的挣钱路子充满好奇,娘子总是会给他惊喜。他等待着过会的惊喜。
进了画舫的厨房,慧娘环视一周。干净整洁,没有一丝油烟味,只有些点心零食和现成的凉菜。这哪里是厨房,顶多算是配菜间。画舫很难有灶台,容易失火。不过这情况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慧娘要再确认一下,“金老板,你这画舫只给客人提供这么简单的膳食?”
金老板点点头,听慧娘这话,铁定不会点菜,一丝失望从眼角滑过,“我这里算是黛明湖上最好的膳食,这还算简单吗?”
慧娘一听这话,兴奋无比,这样的话,她的想法定能挣到不少钱。“金老板,我有个挣钱的路子,不知你是否感兴趣呢?”
金老板眼神放光,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挣钱的路子。“慧娘你说说看。”
慧娘微笑,这挣钱的路子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先吊吊金老板的胃口,“金老板,我这法子可让你每天至少有五百两银子入账。”
金老板亦是聪明人,立马笑着说:“若是真能日入五百两银子,我便分给你一半。我们可以立字为据。”
慧娘很少在齐城,若真是五五分成,她也不方便监督,还不如直接定价,不参与分成。“金老板,我把挣钱的法子告诉你,也不要五五分成,但每天你固定给我二百两银子,我们要签保密文书,你我二人都不能把法子传给其她人。如何?”
画舫生意有救,金老板一听真有这样的法子,不禁喜上眉梢,“好,慧娘,我们签保密文书。”
金老板是个麻利人,为了早一天挣钱,立马让张程缘起草两份保密文书,当场就按了手印。
考虑到未来几天都没有时间再过来,慧娘亦认为越快越好。
金老板能独撑起画舫,自有她的能耐,故而慧娘并不参与其经营,只为其提供了一鱼多吃、油炸荷花、荷叶饭的做法,还为其制定一条规矩,每天画舫只接待三十人。
正好金老板在黛明湖边有一处院落,下了画舫,慧娘和张程缘去了金老板家,在她家厨房,教给她如何做湖边特色菜。
只见慧娘将黛明湖中刚摘的鲜荷花,用清水冲洗净。把面粉倒入大海碗中放盐加水拌匀当油烧到六成热,她把荷花放到面糊里拌匀后,放入油锅炸。炸熟不炸黄捞出,最后把炸好的荷花片摆成一朵盛开的荷花。
“这……这真是好看养眼又好吃的油炸荷花。原来荷花也是可以吃的,我对着黛明湖的荷花这么多年都不知道,真真的是井底之蛙。”金老板边吃油炸荷花边说道,这油炸荷花讲究的就是用鲜荷花,非得摘下后即做成菜,方成美味。这道菜一推出,那绝对会引来很多食客。
所谓一鱼多吃,即鱼头炖汤,鱼腹上的鱼肉做成油炸鱼肉片,鱼身子清蒸,鱼鳞油炸,鱼籽烹炒。这黛明湖中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鱼。食客们早就吃腻了清蒸鱼和糖醋鱼,而慧娘这一鱼多吃的搭配,将会让食客们胃口大开。
慧娘将一条肥肥的大草鱼做出五种菜品后,香喷喷的荷叶米饭也出锅,金老板和张程缘立马品尝,二人均赞不绝口。
金老板庆幸自己当机立断与慧娘签保密文书,从明天开始,她就要隆重推出这几道菜。
慧娘建议金老板明天让众游客先免费试吃,金老板信服地点头答应。
这一通忙活,慧娘和夫君从金老板家出来时已经天黑。
慧娘教金老板湖上特色菜,张程缘一直未就此事发表意见,此时终于忍不住问:“娘子,你如此毫不保留的交给金老板这些特色菜,不怕她以后撕毁保密文书不认账?”
慧娘狡黠一笑,“夫君,我要跟你说三点,第一点,我不怕她以后不认账;第二点,我不是毫无保留;第三点,虽签了保密文书,我也不怕她外传。”
一鱼多吃的做法和调味料,慧娘都做了保留,她教的都是最基础的做法。若是哪天金老板做出背信弃义的事,她定然要过来开一家湖上特色菜馆挤垮金老板。
张程缘明白娘子必然留了后手,轻轻刮了刮娘子的鼻尖,宠溺地说:“真是一只小狐狸。”
之后,二人驾着马车回福汇楼。
一回到福汇楼,还没进门,慧娘就看到文大叔和小凤焦急地等在门外。
“东家,你们可回来了,可急死我和小凤。”文大叔一看到东家,那紧皱一晚上的眉头终于舒缓。
小凤如今改走正道,还略有些自卑,不太吭声,只站在文大叔身后,但脸上挂着终于放心的神情。
张程缘走过去拍了拍文大叔的肩膀,“文叔,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走,到大堂说说你打听于记的情况。”
进了大堂,慧娘有些乏累,直接回房休息,小凤跟过去伺候慧娘洗澡。
张程缘留在大堂打算听文大叔的汇报,等娘子和小凤一上楼,他忽感不妥。
“文叔,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下。”说完,直奔房间而去。
福汇楼的伙计效率很高,慧娘一回房,洗澡水紧跟着便送到。
小凤恭敬地说:“东家,我伺候你洗澡吧?”
慧娘很久没有搓背,正好可以让小凤帮忙。刚要点头,“咚咚”敲门声响起。
“娘子,我可以进去吗?”张程缘轻声问道。
娘子脖子上挂得玉葫芦,不能让外人看到,故而张程缘匆忙上楼。
“夫君,我要洗澡,你过会再进来吧。”慧娘劳累一天,满身油味,巴不得马上跳进浴桶。
张程缘准备推门而入,若是小凤看到玉葫芦,那就不能留了,为了一条鲜活的生命,他冒着被娘子骂的危险,直接推门而入,之后迅速关上门。
“啊,你进来干嘛?”慧娘正解开褂子上的第一个盘扣。
小凤正在帮慧娘往洗澡水里放花瓣。
张程缘长舒一口气,好在进来的及时。小凤不用死,他亦不会被娘子骂。
“小凤,你先下楼吧,我有事找慧娘。”张程缘背对着小凤吩咐道。
小凤应声,赶忙出屋,关上门。
“夫君,你让小凤出去,谁帮我搓灰啊?”慧娘一着急,不雅地将“搓灰”二字脱口而出。
张程缘听到小凤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方望着娘子郑重地说:“娘子,答应我,不要让任何人看到我送给你的玉葫芦。”
一个破玉葫芦而已,还不让别人看,慧娘冷哼一声,但看到夫君那三年难得一见的郑重神情,她到口的话生生咽回,使劲点点头。
张程缘怕不够引起娘子重视,再一次严肃地强调:“一定记住了,不然会害死人。”
慧娘一听会害死人,条件反射似的抓起玉葫芦,就要拽下来。
张程缘赶忙制止。“娘子,你带着玉葫芦对你身子有好处,只要藏好,不要让别人看到就行。”具体有哪些好处,他现在还不能告诉娘子。
经夫君一提醒,慧娘才意识到,这阵子,睡眠质量明显提升,皮肤好像比以前更好,最主要的是,现代女人那引以为傲的地方也有变化。只不过分不清,是她自身的能力还是玉葫芦的功效。
慧娘松开欲拽下玉葫芦的手,以前只当它是夫君哄她开心的物什,现下异常好奇,“夫君,这玉葫芦你哪里寻来的?”
张程缘一拍脑袋,刚才只为吓唬娘子,怎么就忘了这样说,会引起娘子的好奇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