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王氏根本不管儿媳妇的死活,巴不得儿媳妇早死,再让儿子给她找个更听话的儿媳妇。
朱家的邻居都感叹朱王氏的狠心,但怕惹事,都不敢再靠近朱家的院子。
好心的村民,赶忙去铁柱那里报了信,铁柱慌忙往朱家跑,一到那里,气得踹烂了朱王氏家的院门,看到脸色苍白已然晕死过去的姐姐,心疼不已。他小心翼翼地将姐姐抱到炕上,摸了摸额头,好在不烫。
出门后,他赶紧找来大夫,边走边庆幸,幸好昨天江儿存放在他这一百五十文钱,方有钱请大夫。
大夫诊脉过后,嘱咐铁柱,“这妇人晕倒是疲累所致,身上的伤要抹点活血化瘀的药,幸好没有伤及腹脏。”
姐姐被打了?谁打的?娘的,绝对饶不了打姐姐的人。不过,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先给姐姐看病要紧,铁柱强忍下怒火,客气地向大夫求药。“烦请大夫开药。”
大夫药箱里备有治疗瘀伤的药膏,男女有别,他不方便给那妇人抹药,于是将装药膏的盒子取出来,又拿出一张草纸,用拇指宽的竹篦子挖出一团黑乎乎的膏药放到草纸上,递给铁柱。“一天涂抹三次。”
铁柱恭敬地笑着接过。
送走大夫后,铁柱细心照料姐姐。虽是亲姐弟,但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帮姐姐涂药,反复思量之后,情况紧急,顾不得什么纲常,翻过他姐的身体,掀开衣服,背上有两条触目惊心的瘀伤。
他忍不住再爆粗口,娘的,谁这么狠心?匆忙给他姐上药。
刚才去喊他的人只简单地说他姐姐晕过去了,让他赶紧来看看,此刻也不知姐夫去哪里了。朱家到底发生什么事?
他匆忙敲开邻居的门,“婶子,我姐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邻家婶子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详细地告诉铁柱。
铁柱谢过邻家婶子后,回到姐姐身边。原来是老太婆打姐姐出气,好啊,等老太婆回来,看不打断她的手。
此时,一辆牛车正慢吞吞地朝镇上的方向走着,不是车夫不会赶车,而是车速稍微一快,朱王氏便会大喊慢着点赶车。
车夫无奈地摇摇头,这老婆子的儿子都发烧晕过去了,还满嘴嚷嚷着车速太快颠得慌。
“婶子,您打算送您儿子去镇上哪个大夫那里诊病啊?”车夫询问,打算聊几句后,顺便打听一下这家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先去我大儿子那里。到了镇上,我会告诉你怎么走。”朱王氏上次坐板车被颠的浑身散架,有了后遗症,又加上喝过黄莲水,满嘴苦味,如今坐在牛车稍微一颠就想吐。
“您大儿子是大夫?”车夫疑惑,没听说这老婆子家有什么大夫啊?
“这位小兄弟,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大儿子虽不是大夫,但有钱请得起好大夫。行了,你好好赶车,别多问了,跟你说话,我头疼。”朱王氏不满地说道。
之后,二人均不再吭声。
到了镇上,朱王氏指着路,直接让车夫将牛车赶到大儿子住的院落门口。她二儿子还在昏迷中,抬头冲车夫谄媚地笑了笑,“小兄弟,来,帮帮忙。”
车夫会意,赶忙上前,“婶子,把人搬去哪里?”
“先放地上,一会自然有人管他。”朱王氏说完,跑到车尾,抓住二儿子的双腿。抬腿轻快些,上身交给车夫抬。
车夫看出了老太婆的这点小动作,什么也没说,帮忙抬起车上的人。
“一、二!”喊话后,朱王氏和车夫同时用力,将慧娘的二叔抬下牛车放到地上。
车夫同情地望了地上晕死过去的人一眼,老太婆都不管儿子,他这个外人更不会管。
朱王氏上前敲门,“咚咚……”
敲开门后,慧娘爹刚打开门,还没搞清楚状况,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娘。
老太婆撂给慧娘爹一句话,“老大,娘把你二弟交给你了,救活救不活的就看你的啦。”
不等大儿子反应过来,朱王氏已跳上牛车,“车夫,走吧,回朱家庄,我一块给你钱。”
以前,朱王氏对待三个孩子的态度不一,对朱小莲最好,对二儿子不好也不坏,对老大那就是欺负。经过慧娘的警告和银钱的诱惑,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再欺负老大,更不敢再骂老大媳妇,生怕多呆下去会遇上慧娘,故而放下老二,赶忙就走。
车夫赶着牛车拉着朱王氏离开。
二儿子放在老大这里,吃得好喝得好,还不用花朱王氏的钱,她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
最重要的是,朱王氏要回去继续修理二儿媳妇,折磨不死,也要活活气死老二媳妇,她始终认为二儿子对她态度的改变,是二儿媳妇挑拨的。
慧娘爹顾不上拦住朱王氏,赶忙将二弟背入屋中,又匆忙出门,去请乔大夫。
这一来一去就耽误了上工的时间。
慧娘去到福汇楼后,既没看到她爹,也没见到她二婶。真是奇怪,娘家人没有一个来上工,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她打算忙完福汇楼的事,再去爹娘那里看看。
朱王氏忍着晕车的痛苦,坚持坐在牛车上,若是不坐牛车,要走很久才能回到朱家庄,拖得越久,铁柱越有可能知道老二媳妇晕倒的事,她要赶在铁柱之前回到家。朱王氏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一个恶毒的念头产生。
牛车将她拉到家门口,她掏出五文钱递给车夫。
“婶子,这可不行,来回要十文钱呢,你得再给五文钱。”车夫很生气。
朱王氏装作看不到车夫的表情,“坐马车不过才十文钱,坐牛车就能收十文啊?打劫呢?”
车夫忍下愤怒,好脾气地说道:“婶子,坐马车来回至少要十七八文钱呢,您还是赶紧给我吧。”
“我只有五文钱,剩下的钱,你去问我儿子要吧,哪个儿子都行。去吧去吧!”朱王氏厚脸皮地说道。
车夫性子软,又加上头一回遇上如此不讲理的人,自认倒霉,“以后再不拉你这老虔婆。”
“爱拉不拉。别再我家门前占地方,赶紧走!”朱王氏不耐烦地说道。
铁柱不放心姐姐一人在家,一直守在姐姐身边。外面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看到车夫赶车走后,朱王氏走进院子。
铁柱立马在屋里找个地方藏起来,他要看看这老虔婆管不管姐姐。
朱王氏快速跑到老二的屋里望了一眼,咦,谁把老二家的弄到炕上去了?她的眼睛到处张望,“谁来了?谢谢你把我儿媳妇安顿好啊。”
没人吭声。
朱王氏又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回应,顿时放下心来。她走到老二媳妇面前,冷笑着说道:“让你挑唆老二搬出去住,如今落在老娘手里,看老娘不好好收拾你。”
抬起手掌就要往老二媳妇身上招呼。
铁柱一下跳出来,抓住老太婆的手,狠劲一甩,老太婆摔倒在地。
“哟,老太婆打算怎么收拾我姐姐啊?”铁柱一脚轻轻踏在老太婆手掌上,随时欲狠狠踩下。
“没,没有,铁柱,你怎么来了?你误会了,刚才我只是抬手想帮你姐姐拢拢头发。”朱王氏狡辩。
面对大白天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朱王氏,铁柱不再多说话,而是拳脚说话,脚下一用力。
杀猪般的嚎叫响起,“我……我的手,快抬脚快抬脚。”
“好啊。”铁柱抬起脚,弯腰,一只手将朱王氏提溜起来,照着朱王氏的脸,狠抽几巴掌,又一脚将她踹到地上,打算拳打脚踢一番。
“铁……铁柱。”二婶醒过来,正好看到弟弟打老太婆,毕竟是夫君的亲娘,赶忙喊弟弟,希望他停手。
铁柱停下手中的动作,赶忙跑到姐姐面前,“姐,你醒了?我给你熬了粥,马上去给你端。”
一转身,老太婆早已不见了人影。
铁柱去厨房端来米粥,喂给姐姐喝。
看着生性爽直的弟弟,二婶低声说:“铁柱,不要打那老太婆,报仇不是明面上的事,你附耳过来。”
铁柱将耳朵靠近他姐,二人耳语一番。
铁柱不断地点头。
此时的朱王氏早已跑到里正那里,“里正,你可得为我这个老婆子做主啊。我家江儿他舅跑到我们家打我啊,没了老头子,都来欺负我这个老婆子啊。俺活不下去了啊,活不下去……”
朱王氏的那些臭名远扬的事迹,里正非常清楚,但身为里正,这事他还是要管上一管。“行,走吧,去你家看看,我帮你说说铁柱。”
不一会儿,里正带了村里的几个长辈陪同朱王氏回到家中。朱王氏双手叉腰,一副看你铁柱还能那我怎么样的架势。
“铁柱,铁柱,你出来一下。”里正朝屋里喊道。
铁柱一手拿板凳,一手扶着他姐姐出屋,到了院子里,让他姐姐坐在板凳上。“里正叔,您来得正好,我正要带着我姐姐去找您说理去呢。”
里正看了看朱王氏,又望了望铁柱,村里的事,都是婆说婆有理,姑说姑有理,反正一个巴掌拍不响,得咧,他往院子石凳上一坐,准备认真听听铁柱的理。“铁柱,你说吧,叔和几位长辈都听着。”
随即,村里的那几位长辈也坐在石凳上。
铁柱大声说道:“朱王氏虐待我姐姐,将我姐姐打晕,若不是我正好看见,及时制止,我姐就要被这老太婆打死了。”
朱王氏狡辩,“我没有。我没打她。里正,是铁柱打得我,你看我脸都肿了,手也被他踩得淤青。”
说完,还不忘,抬起手让在座的人看一看。
铁柱早就料到老太婆不会承认,姐姐说过一时否认打过朱王氏不是软弱,而是为了更好的报复,于是他也选择不承认,“谁能证明我打过你?”
“她能证明。”朱王氏的手指向老二媳妇。
二婶有气无力地说道:“里正,各位长辈,我弟弟从没打过我婆婆,婆婆要打我,铁柱拦下,说了几句重话,然后婆婆气不过,便自己甩了自己几个耳刮子,之后在自己手上踩了一脚,便跑了出去,看这情况,原来婆婆是去找你们恶人先告状去了。我后背上的伤假不了,是婆婆打的。”
昨天打二儿媳妇,除了二儿子没人看到,朱王氏压根不打算承认,“是吗?那谁能证明是我打的?”
“周围这几户邻居都可以证明。”铁柱肯定地说道。
里正着人喊来朱家周围的几乎邻居,逐一问了一遍。这些邻居均回答:朱王氏昨晚打过老二媳妇,而且把朱家老二的头打破了。
朱王氏纳闷不已,昨天明明没有人出来看热闹,怎么都知道这事?
里正继续问:“你们能看到朱王氏打人,那可曾看到铁柱打朱王氏?”
众人皆摇头,“没看到。”
他们才不会帮朱王氏作证,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受过朱王氏的气。更何况真没亲眼看到铁柱打人。只是听到朱王氏狼嚎。
其中一家人天天闻着朱王氏的泔水味,他家地势低一点,朱王氏在茅房抠了一个小窗户,每次风一吹,茅房的臭味都会跑到他家。找过朱家几次,朱家老二便在另一边重新盖了一个茅房,结果朱王氏愣是不用,非用原来那个。
另一家人怨恨朱王氏,是因为两年前,朱王氏不仅偷拾他家鸡蛋,而且还从容大黄狗去他家叼鸡,当他找到朱王氏家时,一股肉味不说,那大黄狗还正在吃鸡骨头。找到一大把鸡毛,一看就是他家的鸡。朱王氏愣是不承认,还把他骂走。
还有一家人与朱王氏因为院墙的问题,二人骂过街,至今不说话。
朱王氏平时树敌太多,现在有理也说不清了。
里正望向朱王氏,“朱王氏,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我没有打过她,我没有……”朱王氏一看没人站在她这边,立马躺倒地上,开始撒泼打滚,“俺的老头子,你睁开眼看看啊,都来欺负俺啊……”
里正一看这情况,咽下欲训斥朱王氏的话,朝众人摆了摆手,众人各回各家。
铁柱帮姐姐收拾了些衣物,扶着姐姐回他家,只剩下老太婆在地上嚎哭。
老太婆嚎叫了一会,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跑到老二家屋里,开始翻箱倒柜,她要找找老二家还有没有银钱。
翻了半天,她没找出半文钱。
心中之火无法发泄,她在老二家里人所有的衣服上均踩上一脚,然后再吐上一口唾沫。之后,又将所有衣服放回。她以为做得这件龌龊事没人知道,殊不知让独自返回的里正看个正着。
里正知道朱王氏这种人越管越打滚撒泼,所以干脆不理她,任由她发完疯。这会子折回来,要问问朱家老二的情况,听村里人说昏迷不醒,这朱家老二人不在家,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啊。
朱王氏走出屋,看到里正时,大吃一惊,总算有个肯占在她这边的人,“里正,您要给我做主啊。”
里正冷哼一声,“我回来可不是给你做主的,你家老二呢?”
朱王氏随即说:“我把他送镇上老大那里了。怎么了?”
“没什么,以后别惹那么多事出来,没了老头子,不还得指望儿子儿媳妇吗?”里正发自内俯地劝说道。
“我知道,您放心吧。”
送走里正,朱王氏便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呸,老娘,用得着你来教训?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熊样。”
没人烧火做饭,朱王氏只能自己动手,走进厨房一看,还剩了些白粥,她赶忙舀上一碗喝起来。
喝完吧咋吧咋嘴,又把锅底那点粥刮了刮,喝了下去。之后开始烧火做饭,正烧着火,菜还没来得及下锅,她的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地翻滚。
急忙跑进茅房,一通狂拉。刚走出茅房,又返回去一阵狂拉。反反复复多次,最后拉得站不住了,噗通一声掉进茅房,而偏巧不巧,她的肋骨被茅房的石头给磕断了。
“救……命,救命……”
隔壁邻居懒得理朱王氏。
“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茅房的坑很深,朱王氏,试了几次爬不上去,继续求救。
隔壁的人实在忍不下去了,喊了里正再次朝朱王氏家走去。
被救出茅坑的朱王氏,浑身上下散发着屎臭味,这样子没法抬着去看大夫。
里正吩咐几个妇人烧了热水,为朱王氏冲洗干净。换了身干净衣裳,这才找来牛车拉着朱王氏去镇上。
里正去过镇上朱家老大住的地方,现在只能把朱王氏送到朱家老大那里。
车夫一看到是朱王氏,暗骂老妖婆,掉头就走。
里正赶忙拉住他,“兄弟,你行行好,把这朱王氏拉到镇上去吧。”
车夫甩出一句话,“二十文钱,朱王氏若是愿意,先交钱后上车。”
里正问了问朱王氏,朱王氏点点头,指了指屋子,捂着折断的肋骨处,忍痛说道:“里正,麻烦你去屋里把炕上的枕头拿出来。”
里正很快将她的枕头拿出来,递给朱王氏。
朱王氏不顾伤痛快速接过枕头,抱着枕头,伸进手掏了好一会儿,终于掏出一把铜钱。
里正帮忙数出二十文给了车夫,将剩下的还给朱王氏。
朱王氏又艰难地将铜钱塞回枕头。
“谁愿跟着去镇上?”里正大声问道。
没人回答,若不是里正吩咐,他们中谁也不愿来沾这老太婆,弄得一身屎臭味。
车夫见没人回答,直接说:“我今天刚去过她大儿子那里,你们没空去,我自己赶车把她拉过去吧。”
众人纷纷赞同。
随即,车夫赶牛出发。
牛车上,朱王氏忍痛费劲地抱着枕头,生怕别人抢了去。
当赶到镇上朱家老大门口时,已快天黑。车夫帮忙敲开了朱家老大的门。
慧娘爹一看他娘躺在牛车上,以为他娘又在装病,火气不打一处来。
正好张程缘陪着慧娘过来问问出了什么事。
慧娘阴冷地怒光扫过朱王氏。
朱王氏一个冷颤。
车夫赶忙对慧娘爹说:“大哥,你家老太太摔倒茅坑里了,是里正派人给她洗净换了干净衣裳,听大伙说,好像是摔断肋骨了。”
车夫的话,让慧娘爹的火气顿消,原来他娘真的出事了,这次不是装的。
“行,我马上把我娘抬下来。”
慧娘爹看到慧娘和阿缘,急忙朝他俩招招手,“阿缘慧娘,过来帮帮忙。”
慧娘上前,不悦地说:“爹,这院子的主人,只允许你和娘住这里,现在你确定真要把她抬进去?”
这个院里一旦有了朱王氏,全家都安宁不得。慧娘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慧娘爹为难地看了朱王氏一眼,“娘,慧娘说得对,儿子不敢把你抬进这个院门,趁着车夫没走,先拉着你去看病吧。”
朱王氏肋骨折断,不敢深呼吸,更不敢翻身,“好,先去看大夫吧。”
“兄弟,麻烦你拉着我娘去乔大夫那里吧。另外给你算车钱,你看行吗?”慧娘爹与车夫客气地商量。
车夫为了多挣点钱,“好吧,多付三文钱,不过我只负责拉她去看病,但不等你们,我还要赶回家吃饭呢。”
“好咧。我进去和娘子说一声,立马出来。”慧娘爹边说边转身朝院子里去。
慧娘摇摇头,叹声气,爹始终心软。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看来有些事要瞒着爹进行才好。
张程缘指了指院子,“娘子,还进去吗?”
“当然进去。”慧娘还有事要嘱咐娘亲呢。
路过朱王氏身前,慧娘故意朝她冷笑一下,以示警告。之后,与夫君跨进院子。
朱王氏又是一个冷颤,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害怕慧娘。好在大儿子还是懂得孝顺她,不然真就没人管她。再说这次她是真的摔断了肋骨,不是装病,更不是故意给慧娘和她爹娘找麻烦。
慧娘爹匆匆走出屋,遇上迎面而来的闺女和女婿,“阿缘,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我担心一会自己没法挪动你奶奶。”
未等夫君开口,慧娘冷着脸毫不客气地说:“爹,我和阿缘只管你和娘,其余的人,我们不会管。记得前几天,爹还对奶奶失望至极,今天怎么就好了伤疤忘了疼?爹你是不是要为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老太婆伤害慧娘爹的事,历历在目,哪一天太阳从西边升起了,朱王氏或许能改好。
面对闺女的指责,慧娘爹竟然无力反驳,抿着嘴,低头从闺女女婿身边走过,慧娘可以狠下心不管她奶奶,但他不能狠心不管他娘,去往门外,跳上牛车。
车夫赶车,不一会儿消失在慧娘眼中。
张程缘一直没有吭声,在对待朱家人的事情上,很少掺言,一切以娘子意愿为自己的态度。娘子不让他去帮岳父,他自然不会去帮。更何况他看到朱王氏就恶心,实在不愿靠近那老太婆。
“娘子,进屋和娘说会话吧,为夫在院子里等你们。”
张程缘上午赶车去邻近镇上送博味卷尖,直到临近中午时岳父传来消息,他才知道二叔出事了,暂时上不了工,于是又和大富带着大明和二福学习驾马车。马不停蹄地一天,这会终于可以在岳母的院子里享受一丝安静。
“好的,夫君,你自己倒茶喝。我先进去。”
慧娘微笑着冲夫君摆摆手,走进朱李氏的屋里。
“娘。”
朱李氏正躺在床上,眼中含泪,明显哭过。
“娘,是不是爹爹惹你生气了?”
慧娘揣测,定是娘亲不满爹爹如此愚孝,但又不忍说出口,只能自个躲在屋里落泪。
“没,没有。”
朱李氏不肯承认。
“娘,如果你不认可爹爹地做法,完全可以说出来,憋在心里,男人一般比较粗心,爹爹永远不会知道你心中所想。”慧娘提醒。
“闺女,娘说了又能怎样?难不成真的不让你爹管你二叔和你奶奶?毕竟是血脉至亲啊。”
朱李氏心中难受,但还是为慧娘爹找理由开脱。
“娘,愚孝只会让人蹬鼻子上脸。我不是不让爹爹管二叔,奶奶硬将二叔塞给我们和我们主动管二叔不是一个性质。奶奶的做法必有所图。我们能有多少银两供得上蚂蝗一样的奶奶?”
慧娘做事有原则,只要是她愿意给别人的东西,再贵也不会心疼;只要不是她自愿给的东西,一文钱都不会付出。
“闺女你说的很有道理,你爹也说了,等你奶奶治好病,能走动,便不再管她,只每月付给她养老钱。对了,听你爹说,你二叔已经醒了,愣是不肯说是谁打破他的头。”
老二也向来孝顺,朱李氏能猜到定是朱王氏打得老二,老二不肯说,是为了替他娘掩盖打人的事实,生怕他娘惹上官司。
慧娘也能猜到是老太婆干得好事,烦这老太婆烦得够够的,本来二叔好好上工,可以为她挣钱盈利,可现在二叔被打,卷尖等着人去送,只能重新找人,又得重新培养驾车技术和熟悉路线。这边的事,安排不妥当,她与夫君去齐城的事,就要延后。晚几天出发,就要多面对几天苦药粥。
“娘,我听说,二叔暂时安顿到阿缘给伙计们租得院子里了,那院子,二叔住得,但老太婆住不得。您记好了,您这里更不能收留老太婆。不然会害得你和爹无家可归。这一点您可要好好提醒我爹。”
慧娘不吓唬朱李氏不行,若是被老太婆知道这院子本就是她的产业,那老太婆绝对会赖着不走。到时候各种幺蛾子不断,她可没时间收拾,要把老婆子的坏心眼扼杀在萌芽中。
朱李氏一经闺女吓唬,立马起身,拉住闺女的手,“放心吧,这一点,娘肯定能保证。只是,一会看病回来,将老太婆安排在哪里好呢?若是安排不好,外人会笑话你爹不孝顺。不让你爹孝顺照顾她是不可能的。”
“这还不好办吗?这事交给我了,一会我就去给老太婆租一间小院,好吃好喝让爹爹和二叔轮流伺候她一个月,一个月后,让她马上滚蛋。”肋骨折断,养一个多月,基本能养好,到时候慧娘不怕老太婆不走,有的是手段让老太婆主动搬走。
“行,闺女,又要麻烦你为娘家的事跑前跑后……”朱李氏惭愧地低下头。
“娘,您又说这样的话,好了,阿缘还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马上去找小院子。”慧娘朝她娘摆摆手,走出屋。
慧娘主动提出帮忙租小院子,可以直接避免老太婆的挑三拣四。她与夫君出了院子,便去庄宅牙行问询租院子的事。
牙行的人正准备打烊,正好看到来了客人,赶忙放下手中的木板,热情招待,“二位想买院子还是租院子。我们手里宽敞大院应有尽有……”
慧娘直接笑着开口打断:“老板,有没有又黑又暗又小的院子可租?”
向来客人都是要光亮宽敞的院子,这位小妇人的要求怎么那么奇特?不过买卖上门,自然不能错过,他这里恰巧有这么一间院子,“有有有,咱们现在去看看吗?”
“好。”慧娘和夫君跟着牙行老板一同出去。
凑巧恒源杂货铺附近有一处小院要出租,只因为房屋矮小,采光不好,一直没有人租住。慧娘看了一下,很满意,对庄宅牙行老板说:“这个院子租一月多少钱?”
“一月租金一百文钱。”牙行老板笑眯眯地说道。
慧娘朝夫君微微一笑,然后看向牙行老板说道:“老板,五十文如何?”
“九十文,不能再少了。”
“五十五文,如何?”慧娘继续砍价。
“八十文,真不能再少了。”
“七十文,行的话,马上付钱,不行的话,我们立马走。”
这小院不好往外出租,牙行老板一咬牙,“好吧。成交。”
张程缘望着娘子与牙行老板砍价的身影,不得不佩服娘子的腹黑,帮奶奶租了小院,外人不会笑话岳父不孝顺,反而会认为老婆子在镇上享福。而老婆子住在这院子,不见天日,吃得再好,也不会过舒服。
等签了合同,办好交接,慧娘拿着那小院的钥匙,拉着夫君再次朝爹娘住处而去。
慧娘和夫君在院子里等了一小会,慧娘爹便用板车拉着朱王氏来到院门外。
天色已晚,慧娘爹曾将朱王氏拉到大牛住的院子门外,怎奈大牛不肯朱王氏进门,说是不在东家手下干活的人,不能住进院子。他没办法,只好将朱王氏再次拉回自己的住处。
慧娘听到动静,走出院门,将朱王氏堵在门外。
“奶奶啊,我给你在镇上租了个小院,现在送您过去啊,独门独户,很是宽敞呢。”
慧娘爹听后,心中甚是感动,闺女就是嘴硬心软,“闺女,谢谢你。娘,快谢谢慧娘。”
朱王氏心中暗哼,慧娘再厉害也白搭,只要有大儿子在,慧娘总得孝敬她。眼皮也不眨,“都是自家人,谢啥谢。”
慧娘冷笑,还老太婆还真是个蚂蝗啊,而且是只蹬鼻子上脸的蚂蝗,一会就让她好看。
“爹,咱们过去吧。”慧娘扬了扬手中的灯油、油芯子和水杯。
张程缘一只手里拿了一床草席和大棉布条。另一只手提了一壶水。
慧娘爹赶忙拉上朱王氏跟着闺女和阿缘去了租住的小院。
将朱王氏安顿好后,慧娘对她爹说:“爹,你回去吧,娘怀着孕,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家不安全。”
慧娘爹点点头,转身对朱王氏说:“娘,你好生休息,大夫说了,只要躺着静养,没什么大问题的。”
此时慧娘爹并没有考虑到他娘拉尿的问题,也就放心地往外走。
朱王氏挣扎着要起身,“老大,你怎么能走呢?你走了谁照顾我?”
“奶奶啊,你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啊,水杯给添满水,夜里渴了自己喝。”慧娘笑眯眯地望着朱王氏,将水杯重重地放在炕头上。
慧娘爹停住脚步。
“爹快走吧,刚才娘还说肚子有些不舒服呢?”慧娘催促。
慧娘爹一听到娘子不舒服,顾不上老太婆,赶忙往回赶。
“哎,老大,老大……”朱王氏伸着胳膊,仿佛要把大儿子给拽回来,可早没了大儿子的人影。
她转而看向慧娘,“慧娘,奶奶夜里要起夜,没个人在身边照顾,怎么行呢?”
“若是你没把二叔打晕,没把小姑打走,或许还有个人来给你端茶倒水,可如今走得走,伤得伤,如何有人来呢?你还是安心呆着吧。”慧娘转身拉着夫君欲走。
朱王氏转而向张程缘求助,“阿缘,你帮帮奶奶吧,上次的事情,怪奶奶,奶奶说话重,你别放在心上。”
张程缘朝娘子笑了笑,连看都没看朱王氏,“关于娘子娘家的事,我只听娘子的话。”
他们二人欲走。
“别走,慧娘,别走,奶奶万一在炕上拉屎怎么办啊?”朱王氏故意恶心慧娘。
慧娘冷笑,“您手边有夜壶和盆,如果不能自己解决,那就拉炕上吧,反正这不是我家的院子,只是租来的而已。”
“那还不得你爹来给我收拾?”抬出大儿子,朱王氏不信慧娘真不管。
“奶奶放心,若是你拉炕上,那你只能天天在屎窝里呆着喽。我爹可没时间来给你收拾,别忘了我爹在福汇楼干活,我不让他走,他是不会下工的。”慧娘懒得在理老太婆,不再听老太婆的唠叨,与夫君一同出了院门。
出门之后,慧娘深吸一口气,“真是清爽啊。”
老太婆无论贴她还是她的爹娘,都没门。
慧娘和夫君边走边聊天。
“娘子威武。真任由老太婆在这小院里自生自灭?她的老命万一不经折腾,不怕你爹怪你?”张程缘轻轻刮了刮娘子的鼻尖。
他的话语中没有半丝怪罪,反而有一丝调侃。
“越是祸害,身体越好,一点半点地伤痛,打不倒那个老妖婆的。说不准她比我们预想的时间好的快。”慧娘笑着说道。
那老太婆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被差役打了一顿,没两天就养好伤了;被人打劫扒光了衣服,没两天人家便不记得这事了;经受丧夫之痛,没过三天,又能吃能睡能挑事了。闺女失踪,打伤儿子,这老太婆将朱家搅得天翻地覆。
通常会有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说法。可到了朱家这里,便成了家有一老,如有一祸害。随时将朱家搞得乌烟瘴气,支离破碎。慧娘决不允许这老太婆再扰乱她家的生活。
如今这朱王氏又开始打她的主意。敢情白警告她了。
慧娘边走边盘算着以后如何处理朱王氏。
“娘子,想什么呢?”张程缘看到娘子有些走神,不希望娘子和他在一块时,还念着他人。
“我在想,老太婆需要更猛烈的警告。不过,现在不想了,专心陪夫君。”说完,慧娘微笑。
“娘子,我们回家吧?”张程缘故意提及回家的事,娘子越怕回家他就越提,不然怎么要求奖励呢?
慧娘一听到回家的字眼,心情立马晴转多云,不要回去喝那苦药膳粥。“夫君,我们晚点回去吧?等娘睡了,再回去。”
张程缘微笑着望着娘子,轻声商量:“要不这样,我先把娘子送回福汇楼,再回家看看,如果娘睡下了,我便去接你回家。”
慧娘满意地点头。
“不过,娘子,若是躲过了娘的苦药粥,为夫可是要奖励哦。”张程缘不等娘子回答,已勾住娘子的手,开始拉勾。
慧娘抓住夫君的手晃了晃,做撒娇状,“今天的奖励,我说了算,可好?”
难得见娘子撒娇,张程缘轻轻拍了拍娘子的后脑勺,“好。”
二人朝福汇楼走去……
此时,朱王氏正疼得直哼唧,即使疼成这样,她还是死命地抱住从家中带出来的那个藏钱的枕头。嘴里骂骂咧咧,骂天骂地,骂老头子骂儿子。骂完儿子骂儿媳,最后还不忘骂慧娘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