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一同阻止了雀隐屠灵之后,季牧之和楚太傅就算是同一条船的人了。所以在楚言面前,宁姒才会坦然承认是自己杀了李宣。
楚言微微一怔。
他当然相信靳桂没有杀李宣,却也想不透到底是谁胆敢和淮安王作对,没想到竟是面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
宁姒丝毫没有在意楚言的反应,自顾自的说道:“那个李宣不是个好东西,奸污少女,死有余辜。”
“……”楚言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略有些尴尬的端起茶抿了一口。
季牧之沉声道:“淮安王既然敢公然派人拿人,可见他手里肯定握着能给靳世子定罪的东西。不管这所谓的铁证是真是假,咱们想要翻案恐怕都不容易。”
楚言起身朝季牧之拱手作揖:“还请殿下搭救阿桂。”
宁姒敲着桌面一副老神在在的姿态:“楚公子是不是找错人了?这燕国的人命案子,怎么着也轮不到晋国皇子来插手啊!”
人是要救的,却不能再把季牧之扯进去了。近来府宅内外的眼线又增加了许多,要说季牧之在燕京的所作所为丝毫不被人知晓,她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是楚言冒昧,可是人命关天……”
“既然人命关天,你们楚家怎么不做点什么?”
楚言挺胸保证:“只要殿下有用得上我楚言的地方,尽管吩咐一声。”
宁姒与季牧之对视一眼,皆已了然。
他说的是用得上他楚言的地方尽管吩咐,而不是用得上楚家的地方。可见想要救人是他,而不是楚家。
换言之,他爹楚今跟他不是一个阵营的。
想想也是,楚太傅操心的是家国大事,又岂会管一个纨绔世子的死活?
只是,谁又能保证靳家屡遭劫难,与家国大事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季牧之没有表态,没说帮也没说不帮,就这么把楚言给送走了。只是临别前状似无意的问了句楚大人近来在忙什么,说有空约着一起喝茶。
楚言总算舒了口气:“待家父得遇闲暇,必来府上相邀品茗。”
送走楚言,季牧之在不远处看到一张熟面孔,正往这边奔来。
朱衡延。
只需一个眼神,宁姒瞬间会意,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待季牧之再往之前的地方看,朱衡延已经不见了。
……
朱衡延是来找季牧之的。
他听从靳桂的吩咐,先去刑部了解情况,再组织府中门客商议对策。情况不容乐观,每条证据都指明是靳桂杀了李宣,人证物证俱全,如果要走正常的审案途径根本没有翻案的可能。
恭亲王又不知去向,万般无奈之际,他只能来求助沐王殿下。
宁姒提前将他截住,从安全通道带进府宅。
朱衡延直接就给季牧之跪下了:“求殿下救救我家世子。”
“救不了。”季牧之直接回绝。
“殿下……”
“这次摆明了是有人陷害靳世子,准备极其充分,铁了心要靳世子的命。我处境特殊,更不便插手,所以,我救不了。”
“求殿下想想办法,靳家就剩这一条血脉,世子一定不能有事啊!”
朱衡延急了,脑袋一下又一下的重重磕在地上,很快就起了红印。
宁姒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道:“你也真是死脑筋,他救不了,你就去找救得了的人啊!”
朱衡延磕头都磕懵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还请姑娘指点迷津。”
“等着。”
宁姒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纸,十指飞快翻转,很快折出一只精致小巧的纸鹤。打个响指,纸鹤竟‘活’了过来,自行飞离宁姒掌心。
“这……”朱衡延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跟着它,它会带你去找救得了靳桂的人。”
“多谢姑娘,多谢殿下。”朱衡延一一拜谢,再由亲卫领路离开。
秋风乍起,乌云罩顶,燕京即将迎来一场大雨。
季牧之站在屋檐下感叹:“局势本就复杂,何苦再拉一个庞小小进来?”
“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不把你扯进去,其他人与我何干?”宁姒理直气壮。
自从身毁之后,宁姒行事愈发率性随心。她连肉身都毁了,拥有的实在不多,再也承受不住失去了。
季牧之心中涌起一阵暖意,握住她冰凉的手温柔又坚定的说道:“待诸事完结,咱们就离开这里吧!管这天下何去何从,都与你我无关,畅游天地,做个逍遥神仙,好不好?”
宁姒笑容一僵,那个好字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口。
诸事完结……这燕京的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了结的。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季牧之每天都在外面奔忙。宁姒只能匆匆与他打个照面,有时候连话都说不上一句。
她没有问过他在忙什么,是否需要帮忙。季牧之做事,向来不需要她操心。
宁姒也没闲着,她每天都会去一趟大牢,一来确保靳桂的安全,二来给他送些食水。
身陷牢狱,被人在饮食中下毒最是常见,靳桂也很警惕,狱卒送的食物从来不会碰,而且那硬得能打死狗的发霉窝头,他也下不去口。
刑部三司已经给他定了罪,虽然他抵死不认,但‘铁证如山’,不能因为罪犯不认罪就不定罪。
宁姒看过卷宗,不得不说对方真是煞费苦心,若非李宣死于她手,说不定她都会怀疑靳桂真是凶手。从动机到凶器,人证物证样样齐全,明堂寺还失过火,都能把这个故事编得完整又合理,还真是不容易。
杀人偿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别说他一个世子。
刚好,恭亲王不在,甚至都没人帮他辩护。就这样,确立了行刑之期,封卷结案。
行刑前夜,宁姒去给靳桂送饭,额外带了一壶好酒。
“明天就要上路了,来,我陪你好好喝一杯。”
“真上路啊?”靳桂总想着会有人来救自己,没想到转眼明天就要砍头了,不可置信的同时又深感恐惧。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别怕,多喝点酒,明天晕晕乎乎的,也就不会疼了。”
靳桂一想,既然难逃一死,那这主意听起来好像也不错,于是拿起酒壶直接就灌了一半。一来二去酒壶见底,人也彻底醉死过去。
“行了,安心上路吧!”宁姒扯了扯他身上脏兮兮的囚衣,别有深意的说道。